放眼過去盡是慘白的顏色,刺鼻的清毒藥水氣味充斥著整個空間.
──這裡是醫院.
嚴格來說,這裡是東京市內最有名的私立醫院.即使價錢再怎麼高得讓人咋舌,但在擁有獨立保密系統的大前提下,一般有頭有臉的大人物都會選擇到這裡作定期檢查.
而她的父親,以強硬作風著名的火野議員,在被發現昏倒在辦公室內後也第一時間的送到這兒來了.
『…父親……』
其實對她來說,‘父親’這個詞十分的陌生.更甚者在記憶中只要是跟這個男人有關的事情,全都不是什麼值得開心的美好回憶.
小時候開始,家裡就只有她和媽媽兩人.父親總是有做不完的事情,處理不完的公務,除了小學入學式的那一天外,他並沒有出席過學校舉辦的任何活動.
…也對,那時候媽媽都已經過世了.她跟父親之間唯一的聯繫也斷裂了.雖然仍然依照父親的要求進入私立女子學園唸書,不過也僅此而已.除了生日的那一天外,他們倆就像是兩個毫不相干的陌路人.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喚回了她的思緒,火野靈卻沒有抬起頭來.
『小靈.』從照在玻璃上的倒影可以看到,來人有著一頭淡棕色的頭髮,凡事都習慣深思熟慮的眼睛,與及一身筆直的西裝.『火野先生他……』
『…還不知道.』這個男人曾經是她父親的第一秘書,或許,該說是她年少輕狂時曾經擁有過的愛情,親情與及友情.『海堂先生,其實你不用特地前來的.』
對,作為所屬並不相同的議員,海堂根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父親昏倒進院才不過是一小時前的事情,被送進來也是秘密,所以他不該在這裡出現.
『小靈…火野先生是我的老師.』在她身邊的長椅上坐下來,他同樣地也低下頭.『即使是已經離開老師身邊,但他的教導我沒敢忘記.』
『…嗯.』不作任何評語,小靈只是下意識地握著某條散發著溫暖的暗紅色項鍊,靜心地等候醫院人員的診斷結果.
半個小時就這樣在沉默中過去,兩人並肩的坐在一起,可是感覺上卻是誰也沒有理會誰,最後,醫生的身影從幕簾後走出.
輕微中風,沒有生命危險只需要良好的休養.醫生是這麼說的.
得知這消息後,海堂沒有浪費一絲一毫的時間,立刻的走進病房.而小靈,則獨自站在門外.
『……』眼前不到一米的距離就是房門,但是不知為何,她沒有想要把它推開的動力.
就算進去了又如何?父親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再說,就算他是清醒著,也不一定會想要見到她吧.那麼不是醫生根本不懂得醫理的她,就沒有要進去的理由了不是嗎?
“我說啊,妳到底在想些什麼有的沒有的?”
深夜無人的醫院迴來中憑空傳來男性的嗓音本來是一件很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然而對她來說,這種所謂的怪奇事件早已見怪不怪.
尤其是,當事人就是那個不幸被人將靈魂封印在硬玉裡的笨蛋的時候.
『…才沒有.』她悶悶的回著他的話.『我要回去了.』
“喂喂喂喂喂──妳說真的啊?”如果不是他的力量還太弱,恐怕會親自冒出來把她用拖的拖住吧?“在裡面躺著的人是妳老爸吧?”
『我想,我很清楚地認知到早前被救護車送到醫院來的那位是我的父親沒錯.』翻了一個白眼,小靈扯了扯唇角.
“……”默然,然後他那半透明的身影還真的映入眼簾,“……妳是在怕嗎?”
『…我就不能怕嗎?』以問題回答,她深吸一口氣,『雖然說我們之間並沒有很親近,但是除了爺爺外,他就是我僅剩的親人了啊.』
即使再怎麼不熟,即使再怎麼討厭,他始終還是她的父親.換著是別人,突然在凌晨一點半被電話告知父親昏倒的消息,不哭得死去活來才怪.
“妳在發抖.”
『我知道.』用雙手抱著自己,她唇邊的笑意加深了.『我也沒有想像中那麼冷血不是嗎?』
說到底,她也是人,那麼一丁點兒的感覺她還是有的.就算不到要哭的程度,受到衝擊也是必然的吧?
“…別再說了.”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怒氣,但隨即化成無奈,“至少去看他一眼吧,然後我們回家.”
『你說得容易啊…』沒有花心機去瞪他,小靈順從地伸出手,推開那道意外地比想像中來得要輕的木門.『…打擾了.』
火野靈是一個非常有教養的女孩子,從小她所接受的教育是,任何時候也不能讓情緒浮現在臉上.
亦因此,就算看到自己的父親,那位一直很強大很厲害的父親,虛弱地躺在病床上時,她的臉色也沒有半分動搖.
『…海堂先生,』她的聲音一如平日般的平淡,『時間已經不早了,你還是先回去吧.』
她突如其來的話語似乎嚇到了正坐在床邊的海堂,只見他輕輕的一顫,然後才轉頭看著她.
『那火野先生…』
『父親由我來照顧就好.』不著痕跡的避開他的視線,她走到床的另一邊,『家父醒來後我會讓秘書通知你的,你請回吧.』
幾乎可以說是不留任何情面的下逐客令,可是,她實在沒有辦法同時面對父親和他.
『小靈…至少今天晚上讓我留在這──』
『海堂先生.』加強了語氣,小靈自碰面以來第一次的正視他.『我已經不再是那個十幾歲的天真少女,這裡有我一個人就足夠.再說,要是海堂先生再不回家的話,你的妻兒子女會擔心你的.』
丟下這句話,她再次別過頭,不再去看他的反應.
相反的,深紫色的瞳仁集中注視著目前必需依靠呼吸系統以防萬一的男人……還有掉落到衣服外,那一條純銀打造的項鍊.
以不吵到他為前提的輕輕伸出手,她熟悉地按下按鈕打開了吊墬.
在裡面有著的,是她與媽媽的合照.
她知道自己長得像媽媽,這一點光是看照片就知道了.可是就目前這麼看來,她的性格是遺傳自父親.
『…我們,都是無藥可救的笨蛋……』放下吊飾,她主動的握起他的手.『…父親……』
為什麼當年就不能趕回來見媽媽的最後一面?為什麼就連給她們一點點關心的時間也沒有?
那是年少時的她經常質問他的問題,可惜的是他從來沒有給過她答案.
等妳長大後,自然就會明白的.他一直都只這麼說,久而久之,他們之間連交談也逐漸變少.甚至到後來,她搬到神社跟爺爺一起後,能夠見面的日子一年之中就只剩下那一天.
“別擔心,妳父親他沒事的.”一雙溫熱的大手撘上她的肩.“只要有妳在的一天,他不會捨得離開這個世界.”
『…我是什麼都被你看穿了對不對?』
世上或許會有真心怨恨著子女的父母,但肯定沒有打從心底討厭父母親的孩子.無論發生了什麼事,經過再多的誤會障礙,父母始終是孩子們的避風港.
對她而言亦是那樣,就算再不親近,他還是她的父親.這一點永遠也不會改變.
“他不會就這樣丟下妳不顧的,放心吧.”隨著他在她肩上的輕力一捏,背後那屬於他的氣息消失得無影無踪,就連那塊暗紅色的石頭,也不再散發溫度的躺在她的胸口.
『……真是的…』明明知道自己的力量還不足夠就別跑出來那麼久嘛,現在不就打回原形了?『…笨蛋…』
毫不自覺地,兩行帶著溫暖的液體滑下臉頰,然而,她卻是微笑著.
『積達,』拿手上的鋼筆敲著那顆暗紅色的石頭,小靈一邊看著正在處理的文件,『你在吧?』
沒有回應,那塊石頭乖乖地躺在那邊,就像是……一塊石頭.
『積達?』再次瞄準項鍊,她更加用力的狠狠給他敲下去.
“痛──”憑空傳來一聲痛呼,與及一把極為哀怨的男聲,“我正在哀痛地療傷,妳不要跟我說話.”
……療傷?她挑了挑眉.
『要不是因為系在項鍊上的繩子掉了,我需要找人幫你在石頭上打個洞直接穿起來嗎?』說到底,要回復力量讓她二十四小時配戴在身上是最快的辦法.先前那根繩子斷了又不是她的錯.『你要鬧別扭到什麼時候?』
才一丁點兒痛楚就受不了,他到底算什麼男人?快速的瞄了瞄目前被她‘遺棄’在辦公桌上的項鍊,她搖了搖,注意力繼續回到文件上.
她的父親,也就是於一個星期前因為輕微中風進了醫院的火野議員,被醫生下令要好好待在家裡休養,所以事務所的所有事情就交由身為唯一繼承人的她來管理了.
嘛,雖然說是處理,但其實她需要做的充其量只是在文件上簽簽名,主持一下討論會議而已.不能否認的是,作為一個政治家和生意人,父親他的確非常成功.他手底下的全都是人才,就算董事長不在公司,還是能把事情都整理好.
“火野小姐,”桌面上的電話忽然響起,是父親的秘書長.“您的爺爺想與妳通電話,我應該將線路轉撥到辦公室么?”
『… 爺爺?』爺爺會在辦公時間給她打電話,還真少見啊.按下通話鍵,她向外面吩咐著,『請接進來.』
電話上亮起黃色的指示燈,代表已經有外線撥進來.小靈放下文件夾,拿起了聽筒.
『爺爺,我是小靈.怎麼了嗎?』
“小靈啊.剛剛小兔她們來過家裡找妳,我跟她們說了妳在辦公室.那些孩子似乎很擔心妳,妳或許給她們打個電話好嗎?”
『是小兔?』她們是複數,所以恐怕是大家都來了.『好的,那爺爺,今天晚上我把她們都約到家裡來吃飯,可以吧?』
“沒問題,反正也是叫外賣.”
『爺爺,您的身子還健壯得很,麻煩你間中也做做飯好不好?』輪到她的日子她每次都要做飯,輪到爺爺時就吃便當,這怎麼看也不對勁.『什麼老骨頭,爺爺上星期才去跟年輕人打球了不是嗎?真是的…是是,我大概六點左右就會到家.那就這樣吧.』
一談起要他做飯,爺爺改變話題的速度就異常的快.
搹下聽筒,小靈再次按下了向外通話的內線,聯上秘書長的辦公室.
『天野秘書,麻煩妳替我取消晚上跟海堂先生的晚飯好么?是的,就說我有重要的私人約會,改天再登門道歉.謝謝妳.』
很抱歉,可是相比起那位實在是沒什麼關係的海堂先生,她的朋友們的確是比較重要.
輕呼一口氣,她放任自己靠到椅背上.
“…這好么?就那樣把晚飯推掉.”下一秒在空中迴響著的,是剛剛那個讓她不要跟他說話的人的聲音.“這幾天他的確幫了妳不少,不跟親自跟他道謝似乎不是太好吧?”
『他幫助的是父親不是我.』閉上雙眼,她吐出這句話.『雖然我們是有血緣關係,但我跟父親是兩個不同的個體.海堂先生想要幫助的是父親,那是他親口所說的.其他任何有的沒有的現在的我都沒心情去處理.』
“可是妳明明知道──”
『知道又怎樣?我承認我曾經很依賴他,不,我現在還在依靠他幫事務所解決大部份對外的問題.可是那不代表什麼.』
對.對於現在的火野靈來說,海堂只是世界上另外一個不相干的男人而已.
『我要出門了,』收拾好本來就不怎麼凌亂的桌面,她拍拍衣擺站起來,『你…想要當項鍊還是只要待在口袋裡就好?』
“…項鍊.”就算沒有任何人權可言,但他至少堅持要擁有一點點該有的利益.
『好,項鍊就項鍊.』確定沒有遺漏什麼,她往辦公室的大門方向走去,『喔,對了,我讓那位師傅把鏈子的長度改短了.』
“…為什麼…為什麼要把我僅餘的樂趣都要剥奪?”
『因為你的樂趣建築在我的損失上.』依照原來項鍊的長度她就不是每天都被他吃豆腐了嗎?之前還不曉得倒是不在意,可是自從發現他的目光有異時,想再讓她掉下陷阱?想也別想.
高跟鞋敲在大理石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小靈一邊往向升降機,一邊跟會社內的其他人打招呼.她父親的這家事務所不完全是政務公司,與其要說的話,應該更加像是律師事務所吧?
大概,跟政治有關的大都跟法律有直接關係的就是了.
進入升降機,她趁著沒人的時候捶捶自己的肩膀,接著毫不驚訝一雙溫熱的大手憑空忽然出現替她代勞.
『妳最近多久沒休息了?』在她肩上左捏捏右捏捏,積達皺起了眉,『這是石頭吧喂.』
『沒辦法,誰讓我是父親唯一的女兒?』
現在回想起來,父親明明在政界那麼的有名,可是在母親過世死後這麼多年他也沒有再婚…因此目前來說,火野家就只有父親和她兩人而已.
『…火野小姐,』打斷她的思緒,積達故意湊近臉孔,『我可以提供一流的全套專業服務,保證能讓妳舒適滿意,而且絕對不額外收費,請問您意下如何?』
『…你哪裡學來的講話方式?』挑眉,她下意識的放輕自己靠到他懷裡.『還有,你就這樣跑出來沒關係么?』
『也還好啦,以我目前力量,應該能支撐兩個小時左右吧…』雖然大前提是在距離她兩米的範圍內,不過…也沒差啦.『我們接下來要到哪裡去?』
『買外賣.』嘛,既然家裡那位愛賴皮的老人家都那樣說了,那作為人家孫女兒的還能不替他跑一趟嗎?『你…要就這樣去嗎?』
淡紫色的眸子回過頭來看了看某人身上穿著的將軍服,很無奈地,她實在不覺得這一身奇異的服裝適合用於在二十一世紀的東京的街道上行走.
『小靈…』本來還很開心的表情忽然換著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樣,積達死命的抱著她不放,『妳嫌棄我哇!』
『……』是,我是在嫌棄你.面對他含淚的指責,小靈無言的搖搖頭,『先生,耍寶耍夠了么?』
抱歉了,小衛,可是一想到王國手下的四大將軍之一竟然是這副德性,她不由得覺得地球王國會滅亡是再也正常不過的事情.
『嗚嗚,小靈以前明明就很溫柔的說…』絲毫不理會升降機已經到達目的地,他仍然像隻沒有骨頭的章魚那樣趴在她身上,『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嗚嗚…』
『……』很好,答應讓他冒出來根本是一個錯誤.幸好董事長專用的升降機不在大堂,否則她火野靈的臉就要被他丟光了.『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一,吃一記惡靈退散回到項鍊裡,二,給我換一件像樣一點的衣服.』
『──遵命,我偉大的火焰戰士.』
上一刻他還在半開玩笑的鬧她,故意向她行以前地球王國的傳統宮殿之禮.可是下一秒他就立刻換上一套淡藍色系的休閒運動服,配上他那種輕佻的外貌和說話方式,簡直就是一個家裡父母親很有錢的…
──富家子弟.
『小靈…妳剛剛是不是‘哼’我?』
『我沒有.』對上他哀怨的眼神,小靈的唇邊掀起一抹微笑,不自覺的伸出手拍拍他的腦袋瓜,『我們走吧,積達‘將軍’.』
然而她沒有發現,這是她接手父親事務所整整一個星期以來的第一個真心笑容.
『吶,小靈我問妳喔,』臉上寫著‘我很無聊’字樣,某金髮男人趴伏在辦公桌上,一雙天空藍的眼眸看著她,『妳父親不是已經出院休養了么?』
『嗯哼.』沒有改變動作,小靈仍然努力的嘗試理解著公文的意思,『然後呢?』
『為什麼那個叫海堂的傢伙還要繼續三不五時的跑來找妳?』隨手摸來一支鋼筆搹在鼻上,看看能不能令它不掉下來,積達一邊繼續對話.『我是想說,他不是已經有家室了么?』
嘛,他也不是不能理解為什麼整間事務所裡的單身男人都愛在火野小姐身邊轉來轉去.自從前開始,火星公主一向都是別族的公子哥兒熱愛追求的目標,除了因為她來自皇室外,最大的原因還是為了她的美貌.
跟金星的公主不同,對他來說,還是像小靈那樣酷酷的比較對味.
『他是有家室了沒錯.』頓了頓,她飛快的瞄了他一眼,『把筆放下,不要拿來玩.』
『喔…』乖乖的依言照辦,他乾脆雙手托著腮的看著她.『可是,那又是怎麼一回事?』
『……』不知道是看完了還是決定有這傢伙在時絕對看不下去,小靈‘啪’一聲的合上文件夾,抬起頭來.『什麼是怎麼一回事?』
只見眼前這個無聊得很的男人身前放著一份新聞日報,上面大大的標題寫著‘愛火重燃,現代的羅蜜歐與茱麗葉’,再下面一點點的是一張她與海堂共進午餐的照片。
…只是……愛火?哪來的愛火?
『積達…』輕嘆一口氣,她乾脆學他那樣雙手托腮的跟他對望,『不要告訴我,你相信這媒體說的話。』
『我沒有。』話說回來,那頓午餐還是他叫她去的。『但是那傢伙一直跟著妳是事實。』
小靈的父親病倒己經是半年前的事情.這六個月來除了剛剛出院的那一天火野先生有回事務所來交代交代外,接下來的時間裡整一間事務所等於是全部交由她管理.
問題是小靈根本不是唸商管出身的,公司裡有很多運作的情她不清楚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而在這一層面上,那個名叫海堂的男人的確幫了她不少忙,既然別人都不厭其煩地一再要求要跟她吃一頓午餐,在情在理他們也不該拒絕.
但是,只為了一頓根本吃不飽卻貴得要命的午飯就連續當了三天頭條新聞的封面人物…這怎麼看也不化算.
『那接下來的這個妳打算怎麼辦?』
『哪個?』又再次不自覺地看起另一份文件來的小靈眨了眨眼.
『不要告訴我,妳完全忘了這件事.』──啊,不,她只是把它埋到文件山的最深處而已.積達在辦公桌上的某個角落翻了翻,挖出一張淡紫色的卡片來.『讓我看看…火野小姐的二十三歲生日舞會,將於四月十七日晚上七時開──』
話還沒說完,卡片便被正主兒抽走了.
『這為什麼──』人家邀請函上大大的寫著她的名字,還有她父親的簽名,還假得了么?『四月十七…不就是今日嗎?』
『是啊.正確來說在大概四十五分鐘後妳父親的人就會跑來把妳直接綁走.』點點頭,他朝她伸出兩根手指,『在這裡妳有兩個選擇,妳是要我跟著去,還是留在家裡?』
想當然爾,外表並不算太過時尚的硬玉不會是參加舞會首要的飾物.
嘛,以他現在所有的力量來說,就算不再跟在小靈身邊也完全沒問題,單憑他自己也能慢慢的回復.但是要整晚留在家裡對著四面木牆發呆……他才不要哩!
…而且,把既不熟悉所謂舞會又迷糊到可以把自己生日忘光光的她一個人丟在舞會會場裡,他也不放心啊.
『…你去了要幹嘛?』
『什麼我去了要幹嘛,妳這種講話的語氣到底是從哪裡學來的啊.』積達誇張的搖頭,然後伸出手,拍了拍那張似乎比以前更清瘦了點的臉蛋,『當然是去當護花使者,我親愛的公主大人.』
『公主還待在家裡午睡.』還公主哩.『我把你也帶去了有什麼好處?我爸爸又不知道你是誰…』
『啊啦,妳終於要將我介紹給妳父親了嗎?也是時候了,都同居了那麼久──喂喂,妳有在聽嗎?』
──她沒有.
與其跟他繼續沒完沒了還越扯越遠的哈啦下去,她不如花這些時候多看幾份文件.然而正當她再一次打開文件夾,一隻溫熱的大手忽然從身後伸過來‘啪’一聲的將之合上.
那個剛剛才坐在她正對面的男人不知何時走到她背後去,而且還要是那種連呼吸的氣息都能感受到的距離.她的身子不自覺的一僵.
『臉…太近了.積達.』
相比起她的不自然,某位早將現下正流行的痞子理論背得滾瓜爛熟並身體力行的男人非常自然但也異常輕挑地伸出手,挑起一小束她的秀髮放到唇邊親吻.
『再讓妳選一次,要嘛就帶我去,要嘛就大家也不要去.』
…剛剛不是說可以留在家的嗎?!
被他突如其來的舉行嚇得怔了一怔,原本就屬於冷靜理智型的小靈在數秒間就已經收歛到情緒.她一把將頭髮抽回,然後也不管會不會撞到他的就推開椅子站起身來.
『痛!小靈妳好狠的心啊.』單手按著可疑的部位,積達眼角含淚的指控著她.
『…根本沒可能撞到那邊的吧?!』完了,她很無奈地發現只要跟他在一起的時間越久她歇斯底里的次數就越發越多.形象啊形象…咳咳,『積達,地球上的舞會跟以前的不一樣.』
以前,指的是當大家都還活在銀千年王國的時候.
雖然身為負責守護公主的戰士,但必要的官方場合例如公主大人的生日慶會等等的她們還是必須出席,想當然爾對舞會也不算太陌生.尤其是後來小公主到了思春的年紀,某名不該出現在月球的地球王子每次都會用不知名的方法偷渡入境,連帶他身邊的閒人──呃,將軍們都會一併出現,繼而演變成她們也得下海幫忙分散眾人對公主的注意力……
總之,她想說的是,以前在那種舞會的那一套行不通的.
『哪裡不一樣了?』雙手繞胸,他半靠著玻璃窗而站.
『時間,地點,人物,』淡紫色的瞳仁中閃過了一絲哀傷,『更重要的是我們的身份都不一樣了.』
沒錯,在以前她和他都是站在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他們是戰士,同時又有著守護未來繼承人的負任,根本沒有人會懷疑他們的身份立場.然而現在的她沒錯也是半個主人,那是為她而舉辦的舞會,但她畢竟只是一個暫時代替父親處理事務的女兒而已,她不是屬於那一邊的人.
『妳是在擔心?』輕輕的攤開掌心,一堆泛著淡淡紫藍色的火焰憑空冒出.他的視線集中在躍動的火苗上,『擔心要是哪一天妳習慣了現在的生活,就回不了從前那個家嗎?』
『…積達,不要隨便玩火.』這是典型的逃避話題,但是她管不了那麼多.
聰明人都會有一個通病,就是不喜歡自己被別人看透.
在她的記憶中就已經有過許多次,明明自問就掩飾得很好的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被眼前的這個男人看穿.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卻無從抵抗.
『放心吧,小靈.』撲熄手中的火,他重新對上她的眼眸,然後朝她輕輕一笑,『有我在,我不會讓妳迷失的.』
二十三歲的生日該有什麼感覺呢?趁著沒人注意時偷溜出陽台,默默地享受著片刻寧靜的小靈的心裡忍不住浮現這個問題.
不,與其說她今年二十三歲,倒不如說是她這一輩子剛好要滿二十三吧?對於擁有上一輩子記憶的她來說,年紀這東西給她的真實感並不大.更別提銀千年一族本身是長壽生命體,少說也能活上數百年,年齡就更加失去了意義.
她個人並沒有過生日的習慣,畢竟要是每一年都得慶祝那多麻煩啊.
『可是妳們家的公主不就每年都慶祝一次?』不知由哪個老鼠洞冒出來,穿著一身黑色燕尾服的積達無聲無息地站到她的身邊,抬起頭看著天上星空.
『公主是公主,跟我們不同.』已經懶得去問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她小口地呷著手中的雞尾酒,然後吐出了這樣答案.
倩尼迪公主是銀千年帝國唯一的正統繼承人,整個宇宙都期待著她的出生和長大,像公主生日這種喜事當然得要大肆祝賀一番.小時候是小小的生日派對,長大一點後就變成舉國歡騰的大型舞會,參與的人多多少少也包含了所有星球的皇室貴族.客人這麼多,發生危險的可能性就更多,弄到最後每次公主生日前後身為四戰士之首的美奈都會抓狂的大喊著要辭職不幹……
這試問,她們又怎麼可能會妄著要開屬於自己的生日舞會?有空閒的時間還不如多多休息,準備接下來要到哪裡去把愛玩的公主帶回家上課更好.
『這樣聽起來,我們的命運似乎也差不多.』擺出一副無聊的表情,他單手托著腮,『我們家的王子也是從小就愛亂跑,明明是深夜時份還要硬睜著眼睛拿著火把玩王子狩獵遊戲…那一點也不好玩啊.』
『…?』聞言,小靈眨眨眼.『…王子狩獵遊戲?』
『對,專門負責狩獵王子的.』
『……』再次眨眼,『那請問,安迪美奧王子他半夜不睡覺是做什麼去了?』
『…打怪獸.』涼涼的丟出這個天知道是什麼的答案,積達瞄了她一眼,『想笑就笑吧.妳應該慶幸月球不像地球那樣有那麼多的叢林,要不然要每天晚上跑到叢林裡抓人可不是鬧著玩的.』
不能笑不能笑,現在笑了等於是對未來的安迪美奧親王不敬,她可是倩尼迪女王座下的守護者,不能做出這種有失身份的舉動……
然而當她正在咬著下唇努力忍笑的時候,他卻換上一副難得正色的模樣.
『王子小時候雖然不算太過乖巧,我們四個當護衛的不是怕他某天打怪獸把自己也給打掉了,就是得擔心他長大後會被哪個公主拐走──或是拐走人家哪國的公主.還附帶一隻只會盯著書本看的塞西達,什麼都不會只會觀星的拿拉達,和身為首領但平日有事沒事就愛玩失踪的古舒達…』說著說著,唇邊勾起一抹笑意,『可是,我卻很懷念.』
──對,是懷念.因為未來的他們就算能夠再聚在一起,也再沒有機會重回到那種無憂無慮的時光了.
在不久的將來當水晶東京真的能夠成立,倩尼迪女王和親王再次執權的時候,他們主僕間就已經不是以前的關係了.再說女王登位一定會對這個世界造成極大的波動,反對的聲音也絕不會少.到那時他們恐怕也不會像現在這樣的悠閒了吧?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將來是將來.他都知道,而且一直分得很清楚.
『吶,小靈.妳說當未來的小公主召開生日舞會時,我們會在哪裡?』像是無意識的,他低問.
『宮殿裡.』這是她的回答.
一個很不合時宜,但又非常真實,真實到讓他想笑的答案.嘛,光就這一點他就能證明,眼前的她無論是以前或是現在,性格都沒有改變.都一樣的冷酷.
『我說小靈啊,妳未免太沒有浪漫細胞了吧?』真是的,明明外表看上去就應該是一個熱情如火的美人兒,為什麼內裡會是大冰山呢…『還有,妳這位主角一直躲在這種地方好么?別跟我說妳沒有,我還沒有這麼不了解妳.』
『……』既然了解,為什麼還要開口提醒她?『…我討厭人多的地方.』
『是啊,最好是這樣.』積達毫不留情地拆穿她的謊言,『答應說要來的人可是妳,臨陣退縮不像妳的性格.』
『你又知道了?』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小靈一口氣的把酒喝盡,保持一副高貴氣質的轉身走進舞會會場.
看著她逐漸遠去的背影,他先是搖了搖頭,然後快步的跟上她的步伐.
火野家在政界和上流社會中絕對是算得上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而作為唯一繼承人但從來沒有出席過任何公開場合的火野靈忽然要舉行生日舞會,能吸引到的人自然就更多.
除了在報紙上經常出現的臉孔外,還有一堆據說是國外某某大學的研究生,碩士博士,又或是某某企業的年輕總裁等.只不過上述所有人的共通點在於性別,都是男生.看來她父親為了準備這次的舞會花了不少功夫.
正如積達所說的,不管怎樣她好歹也是今天的主角,要走過會場正中央而不被阻撓實在不太可能. 面對著總是想借故朝她走近的人,小靈都以一抹帶著寒意的微笑輕輕帶過.事實證明,即使她是火星的公主火焰的戰士,耍起冷來還是有一定程度的殺傷力的.
或許應該說,在整個世界上能夠在她的冷眼下存活下來的男人到目前為止只有四個.一是生命力好比某古老爬蟲類動物的將軍,二是於情於理也不能亦不必開罪的未來親王閣下,餘下的就要算她至親的爺爺,和並不能說是太熟悉的父親大人了.
如果是毫不相干的人,她大可以完全無視於他的存在,然而他卻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在前世因為被選中成為小公主守護者,她從小就在距離父母的環境下長大,久而久之對父母印象也開始淡忘.難道到了這一輩子也要這樣嗎?問題是,都已經陌生了這樣多年……
『別想了,有些事情無論妳再怎麼想沒有結果的就是沒有結果.』將她認真思考的表情收進眼底,積達忽地伸出手輕輕的擁著她包裹在純白禮服下的纖腰,『我們來跳舞吧?』
『…?』來不及反應,還是身體意外地沒有對他的靠近作出排斥,一時之間她只是抬起頭的看著他.『跳舞?』
『沒錯,反正妳也不準備跟妳父親那些所謂的朋友們應酬罷?』朝她露出滿口白牙的燦爛笑容,他收緊懷抱,在柔和的音樂下領著她踏起優雅的旋律.『還記得嗎?這舞步.』
記得,她怎麼可能不記得.
說到底,即使平日不常表現,但是除了戰鬥的技巧外各種宮廷禮儀也是她們必學的東西之一.那時候銀千年帝國跟地球交好,經常有促進兩地邦交的交流活動,這一種融合了彼此文化的舞步則是當時最流行的國際禮儀.
只是……
『我沒想到你跳舞會這麼厲害.』不,她沒有預想到的是,這種困難的舞步他們居然沒有絲毫對不上調的地方.『…我們以前有像這樣子過嗎?』
見她的臉色有點遲疑,積達忍不住微微一笑.
『我們之間的確有發生過一些情況,』他說.『但是有些事情,不是自己想起的就沒有意義了.』
這是一個平凡的清晨.
在火川神社的某間房間內,正在上演一幕讓人臉紅心跳──呃,是會心一笑的畫面.靠在牆邊的單人床上睡著兩條交纏的身影,烏黑亮麗的長髮與淡淡金絲交錯在一起,他們都很安詳的熟睡著.
『……嗯…』
呼吸間充斥著溫和的氣息,不屬於自己的溫暖灼熱著肌膚,從睡夢中幽幽轉醒,小靈在被窩裡翻了個身,本能的朝熱源靠近.
這一個不經意的舉動喚醒了充當枕頭的他,慢慢的睜開眼眸,積達側過頭看著懷裡的她.
很可愛,這是他第一個想法.
作為守護整個銀千年王國的四位戰士之一,清醒著的她是冷靜而冷漠的,認真不多話的性格也讓她感覺非常難以親近.然而這樣的她當睡著時,不設防的睡臉卻是十分的孩子氣.加上她習慣性把雙手收在胸前的小動作,更讓她顯得嬌小.
這大概是從來沒有人看到過的火野靈吧?
『……』唇邊勾起微笑,他伸出手撥開她柔軟的髮絲,然後在臉頰上印下輕輕一吻,『早安,小靈.』
她一向很淺眠,但他卻沒有一點擾人清夢的罪惡感.如果依照她大小姐平日的睡眠習慣來看的話,現在這種時間說不定已經連早課也完成了吧?看來,昨天的宴會的確累壞了她.
她一向很淺眠,但他卻沒有一點擾人清夢的罪惡感.如果依照她大小姐平日的睡眠習慣來看的話,現在這種時間說不定已經連早課也完成了吧?看來,昨天的宴會的確累壞了她.
『…嗯…早…』呆呆的朝他道了聲早,小靈揉著眼睛的坐起身來,『…你為什麼會在我的床上…?』
一個很平淡的反應.至於原因是因為她還沒有完全清醒,還是早已習慣了屬於他的氣息,他很明智地不去追問理由.
『妳還說,昨天直接倒在我懷裡睡的人不是妳么?』從一旁抓回昨天所穿的外套,他將雙腳甩到床邊.還難為他,‘陪睡’了一整個晚上,『快去梳洗,妳今天下午還有行程不是嗎?』
『喔…對喔.』
…早知道昨天晚上不該喝那麼多的.一邊用飄的飄進浴室,她心裡暗暗想著.宴會上人這麼多,跟每人喝一口也足夠讓她醉了,幸好這次是醉倒在家,要不然後果不堪設想.不過,當一睜開眼睛就能看見一個半身赤裸的睡美男加倍放大的躺在自己身邊,這種驚嚇也不能形容為完全沒事.
說到底,昨天的那個究竟是為了什麼而舉辦的宴會?
話說自從大半年前的生日舞會開始,她那位已經逐漸復職的父親大人每隔一段時間就找各種各樣的理由舉辦晚會,目的似乎非常明確.
…或許,她是時候該做點什麼了.
心念一轉飛快的給同伴兼戰友打了個電話,洗過冷水澡後,她穿著一身整齊的休閒服飾來到客廳,然後毫不驚訝的看到只要爺爺不在視線範圍內就會坐在那邊自得其樂地看著電視的某人.
『啊咧,妳今天不是要回事務所去的嗎?』還拉行李箱哩,她家事務所什麼時候搬外國去了?『要出門?』
『嗯哼.』簡單的應著,她的嘴邊掛著一抹稱得上為愉快的笑容,『要去度假.』
度假?──對,度假.
既然父親有空閒時候做這些有的沒有的事,那還不如讓他回事務所上班吧?反正她當初也只是玩票性質,過份點說一句,事務所倒了也與她無關.要知道,戰士可是一份高尚無比的終身職業.
聽著由遠處逐漸接近的引擎聲,小靈難得俏皮的點了點胸前的項鍊.
然後,拖著行李箱──度假去也.
外部太陽系戰士不管是年長還是年少,在年齡上跟內部戰士們有著一定的差距。由一開始初見面時起,天王遙跟海王滿便各自有著一部愛機──天王丸和海王丸,而自從雪奈也搬過去跟他們一起住之後,這種方便的交通工具又多了一部。應該說幸好他們寵女兒還沒到無法無天的地步,要不然要保養四部直昇機可不是開玩笑的。
『早。』坐上比一般直昇機來得大上一點的機倉,小靈朝好友打了聲招呼。『接下來的一段日子打擾了。』
『沒關係。』冥王雪奈,在七年前已經是一名大學生的她年紀永遠的定留在二十幾歲範圍,在兩年前直接拿下博士學位,目前是一名長駐大學的研究員。『可是神社方面可以么?』
『有爺爺看著,沒問題的。』她這様回答,『反正最近他老是說自己沒事做很無聊,趁這個機會活動一下也不錯。』
火野爺爺說穿了就是懶。懶得做飯懶得出外走走,有事沒事只顧留在神社裡,那麼由他來看家自然最好不過。而且最近親愛的父親大人妁似乎也很閒,應該也會經常往神社跑……他們兩個大可以好好聊一聊又或是吵一吵,好聯絡感情。
再說,她真的認為自己有需要遠離一下身邊的親人,去好好思考自己將來應該怎麼做。
沒錯她是一名負責守護銀千年帝國的戰士,但同時她也有著屬於她火野靈的一切。這跟從前在月球宮殿時,因為她們四人從小就接受了戰士的使命而在懂事前就被送往尚未出生的公主身邊接受訓練不同,不能否認的是,在這一輩子她確實很難將自己定位為一個‘戰士’。
對於一個單純為了‘守衛’而出生的戰士來說,她擁有得太多了。即使說出來可能有點兒大逆不道,但是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她分得很清楚。因為要是不清不楚,到最後痛苦的也只會是自己──例如最近的美奈。
美奈從小兔那邊拿回來的石頭中有著古舒達的靈魂,然而跟有靈力的她不同美奈一開始並不知曉,可是亦因這個原因,讓她從一佪不一樣的途徑接觸到自己的前生…也讓她產生了矛盾。
她變得奇怪,是每個長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到的事實。所以經過一眾人毫無異意的投票下,這趟渡假之旅的名單上也有她。
先繞到市中心把美奈也接上直昇機,冥王丸飛往東京的郊外。
外部戰士們的家比小靈想像中的大,不得不說原來國際知名小提琴家和賽車手也都是很賺錢的行業,現在再加上一個基本上就住在大學薪水根本都不用花的研究員…簡單來說就是有進沒出。
除了外門是實木製之外,走廊的地毯與及全玻璃的落地門窗看上去也異常的名貴…這應該都是室內設計師的功能,她不覺得她們會有時間和興致自己動力研究這東西就是。
明明只有四個人住的地方卻有著六,七個房間,而且客房是連接式的,這怎麼看都怪怪……在雪奈的帶領下她來到自己在未來兩個星期的房間,她忍不住輕嘆一口氣。
…不如乾脆跟她們說在這裡長住算了……
『那樣妳爸會斬了天王吧?』一把自早上就沒聽到過的調侃聲音自身後傳來。這傢伙有一個很奇怪的習慣,他不愛以名字稱呼別人,但卻總愛用小名喚她。『又或是斬了我。』
『嗯…?』淡淡的揚了揚眉,小靈坐在床上,順便檢查一下床的柔軟度。嗯,還不算太軟,很好。『…關你什麼事?』
『那是因為妳沒看到…每次妳爸看到妳跟我在一起時的那個眼神啊,』積達不怎麼在乎的聳了聳肩,背靠著牆壁的看著她。『話說回來,妳真的不打算跟他說清楚嗎?妳父親應該什麼都還不知道吧?』
那是一個很嚴肅的問題,不過……
『…要說什麼?』輕聲的反問,她沒有對上他的視線。
『……』逃避問題也不要這麼明顯好么…?注意到她眼睛下方些許的陰影,他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臉蛋。『還很累吧?去洗澡,然後休息一下,嗯?』
『……嗯。』順從的點點頭,小靈打開了通往浴室的門,然後二話不說的把頸上項鍊隔在距離浴‘池’不太遠但也不算近的地方…『你給我留在那邊。』
雖然明知道他是靈體,想要冒出來的時候就算在項鍊上灌水泥也沒有用。但同樣地她也知道只要自己開口,他絕對不會拒絕她的要求──即使,那是多麼的違背他的意願。
果不其然,在下一秒就傳來那把很會裝可憐的嗓音。
『小靈,妳怎麼可以這樣狠心──那是我每天唯一的樂趣啊。』
乾脆無視他的慘叫與哀號,正在脫著衣物的她並沒有發覺自己的唇邊不自覺地掀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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