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伊薩克怎麼了?』一時傻了眼,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他中了某種不知名的原始性病毒啦.』電話那邊傳來仍舊非常輕佻的男聲,『聽說只會加強痛覺,不會對身體帶來什麼壞影響.某程度上,那小子算是因禍得褔吧?』
『是這樣嗎?』的確,對於曾經一度失去痛感的伊薩克來說,這次的意外說不定是件好事.『那他現在怎樣?』
『每天享受著美人的相伴囉.也不知道他到底跟詩河講了什麼,反正自他受傷開始她就一直在他身邊照顧他.雖然說是正常的啦,可是感覺就是不一樣嘛.』
『你的意思是,詩河終於放下了以前的那個心理陰影?』
『大概吧.』可以想像某金髮男子聳了聳肩,『對了,你那邊有什麼進展嗎?』
『進展嗎……』轉過頭,碧綠的眼眸不由自主地飄往關在浴室後的那抹身影.『暫時來說沒有.她還是什麼也不──我以後再聯絡你!』
丟下這一句,藍髮少年不顧男女之嫌的撞開那道乳白色的門扉衝進浴室,然後在白濛濛的一片煙霧中剛好把正要與地面來個親密接觸的人兒拉到懷裡.
『卡嘉莉!妳沒事吧?卡嘉莉!』因為水氣而視線模糊,但這刻他的關心是顯然易見的.『該死的!』
懷中人的身體異常冰冷,而且輕微顫抖著.
沒辦法之下,阿斯蘭抓過一旁的毛巾披至她身上,將她橫抱起來走出浴室.
手上抱著的少女沒有時下年輕人的朝氣,瘦弱得幾乎只剩下一層薄薄的皮膚和不怎麼健碩的骨架子.毫無生氣的臉蛋在微弱的燈光下更是蒼白,很難想像在幾個星期前的她依然是一個能夠奔跑田徑場上的短跑選手.
『妳等等,我立刻給妳注射.』當機立斷的猛力拉開床邊櫃子,取出銀白色的針筒和一瓶小小的透明液體,他手腳並用的一邊按下她,一邊把五十西西的液體注射進她體內.『沒事了…沒事了,卡嘉莉.』
感覺到她的失控逐漸平靜,一口氣終於鬆下來.以衣袖擦去額際滑下的冷汗,他難掩厭惡的把那空空如也的藥瓶和針管丟進垃圾桶.
那不是一般的止痛劑.它擁有一個很獨特的名字,毒品.
原本以為自己一輩子不會碰到這東西,但在到來這兒的短短幾個星期,他從從未見過到現在對它的熟練,可以說完全是因為她.
『可惡!』看著她那張不怎安穩的睡臉,他忍不住低咒.
事情起源於兩個月前.他與伊薩克分開兩路潛入前政府軍用基地打算救走迪安卡,本來的計劃是:當伊薩克前去釋放迪安卡的時候,他則負責搜集有關的資料,然後再在門口處會合的.
可是,他千算萬算也算計不到,克魯澤竞然會親自出現在那幢建築物內.那時候的他單獨一人,不可能跟他火拼,最明智的決定就是自水路逃離.反正安迪開了直昇機接應,其他人總會比他來的安全.
下水後也不知道自己游了多久,反正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時,他就躺在她的懷裡.
是她救了他.
『卡嘉莉…』伸出手,他撫上她.『到底…妳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的啊?』
幾星期前在海邊看到的那名金髮少女彷彿從來就不存在.臉蛋兒掛著大大的燦爛笑容,死命把他從海水處拉扯上岸,再為他進行人工呼吸的人,難道就不是她嗎?
那個用著大大橙眸盯著他,非要他留下來養傷的人,究竟去了哪裡?
最令他費解的是,以他早年跟著穆大哥遊走四界各地的醫學經驗,居然完全看不出她到底出了什麼問題.照理說像她這麼深的毒癮,不可能沒有長期為自己注射的習慣.可是從他的觀察調查所得的資料顯示,別說是高濃度的海洛因,就連一片普通的止痛藥她也沒吃過.
海洛因,一種比嗎啡還要強四點八倍的止痛藥.除了止痛之用,它就只是能夠讓人逃避現實的迷幻藥.
卡嘉莉不會自己服食迷幻藥,她的生活正常,飲食均衡,活脫是好寶寶一名.那麼,她身體含有海洛因的原因就只有一個:她是被人謀害的.
只要在身體內一點一滴的加入這毒素,不僅可以殺人於無形,還能在事發後將一切歸咎於她自身的錯.
很好用的一個辦法不是嗎?而這方法最大的好處是,就算她的身體裡發現任何異常的情況,也不會有人注意到.要破壞某些不該存在的證據時,這無疑是一石二鳥.
而會這樣對她的人,就只有一個.
『勞.烏.克魯澤.』
雖然沒有明確的資料證明,但是經過他自從遇見她後連日來的觀察所得,眼前的這位現任阿斯哈醫藥集團總主席,現年十九歲的卡嘉莉.由拉.阿斯哈,很有可能也曾經是調整者計劃中的一員.
Coordinator
NC,那是一個即使在他們調整者之中也是一個極秘的存在,要不是他私自看過從前研究報告的話亦不會有機會得知.重點是,她不一定經過調整.每個曾經在研究所裡待過的人也應該知道,一個研究要成功,其中必要的條件是一定要有一個中立的control.一個完全沒有任何改變的原始品.
或許,她就是他一直在尋找的那個能夠解開煌昏睡的秘密的重要因素.
如果他沒有估計錯誤的話,那麼當初在二號試管中成長的人並不是詩河,而是她.換句話說,卡嘉莉才是最強調整者-煌-的雙胞胎妹妹.
『我…需要妳,卡嘉莉.』帶著不明的感覺,他在她額際印下一吻.
她是一隻貓.
在跟卡嘉莉共同生活後的第三天,阿斯蘭便下了這樣的一個定論.視線不自覺的飄向在一旁乖乖發呆的她,他更肯定自己的評語非常中肯.
如果現在給她一個毛球,說不定她真的會把玩起來呢.
『……』像是察覺到他腦袋所想的,略帶不滿的金眸忽然用力的瞪了一瞪.
『親愛的小貓咪,我帶妳去吃冰淇淋好不好?』看到她可愛的賭氣模樣,一向以冷靜沉著聞名的他也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腦袋.『不過在這之前,妳要先看醫生.』
今天是卡嘉莉進行身體檢查的日子,地點是在阿斯哈醫藥集團屬下的其中一間大型醫院內.其實以一般平常人來說,她做檢查的次數似乎多得不像話,但在知道她的狀況後一切就不足為奇了.
除去她可能是計畫中的一人所以需要長期特別觀察外,她身上的毒癮也是促使她必需去醫院的理由之一.至少詳細的身體檢查能夠讓她知道自己的狀態,在這層面上,他還是蠻贊成她到醫院去的.
只是,她對醫院也似乎是過份的反感.當初也是因為這種反感讓他起了疑心,繼而發現她的可疑之處.
『我知道妳不喜歡,老實說我也不喜歡那些醫生,可是這是必要的.』揉著她的髮,『我答應妳,這次我會一直陪在妳身邊的好不好?』
『……』算是勉強接受,她總算點了點頭.
『乖,去換衣服吧.』目送她的背影,那雙碧綠的眼眸忽然一暗.輕嘆一口氣,他將注意力暫時放回搹在桌子上的那一份文件上.『身體檢查…嗎?』
卡嘉莉.由拉.阿斯哈,性別女,五月十八日出生於薇拉技術研究醫療中心.十四歲的那一年因為運動受傷而送進同為阿斯哈醫療集團醫院管轄下的佐治博士榮譽醫院,其後多次因病進出該醫院,為安全起見平均每三個月進行一次詳細的身體檢驗.主診醫師名為史丁格.歐格雷,二十二歲,領取由阿斯哈家出資的獎學金畢業於國立大學,可以說是一手由阿斯哈集團培養出來的人材.
『…總覺得他不是好人.』阿斯蘭很少會有先入為主的感覺,但是每當他會這麼覺得時,那個直覺多半是準確的.『看來,得要好好留心一下了.』
從昨天跟迪安卡通的那個電話裡得知,克魯澤已經成功的造出一部分半成功體.雖然說以他所擁有的技術壓根兒沒可能做到跟以前比美的實驗體,可是光是以人類小孩作為實驗原材料這一點就足夠讓他覺得噁心了.
當然,像二十多年前那樣的一個大型改造計畫,不可能說完全沒有試過用剛出生或是已成長的人為材料加以改造.但當時他們的而且確已經將這項研究方法徹徹底底的禁止,原因是經由細胞逐個改變非常容易引起惡性腫瘤,而且即使能夠僥倖改造完成其成品亦長期處於不穩定狀態,根本不適合繼續下去.
目前能夠確定的敵人有六人,不算死去的奧爾.尼達和艾夏有信心可以制止的芭之露露的話,他們要對付的尚有奧爾.尼達口中的兩名朋友,跟他們同為調整者計畫成品的coordinator
x-13,名為真的男子,身為觀察者的雷,和勞.烏.克魯澤本人.反觀他家的十二人,其實勝算頗大.唯一的問題就是,克魯澤可以隨時放棄他的棋子,但他們卻絕不會捨棄自己的家人.
『換好了嗎?』打開房門的聲音喚回了他的沉思,阿斯蘭轉過身迎上那一抹金黃的身影.『我們走吧.』
自然而然的拉起她的小手,他領著她離開小公寓.
幾十天下來的相處,兩人都已經習慣了對方的存在.因此即使阿斯蘭的傷經已全好,也沒有人說過任何要離開的話.或許,他們倆之間的關係已經不是最初時的單純了吧?
感受到她手心不時傳來的輕微抖震,他和她都選擇了沉默.
卡嘉莉是一個出乎意料地敏感的人兒.對於這陣子裡所發生的一切不多不少心裡也有個譜子.那一天,當她奮不顧身地將他自無情的海水中救上來時,便已注定了他們的交集.
這一點,他一點懷疑也沒有.
『醫院,是這裡吧?』雖然事前看過地圖,也做了不少資料搜集,但真正看到眼前這座建築物時他仍是不能夠把它看成一間救苦救難的醫院.
太冷了.
『……』微微的點頭,卡嘉莉的金眸對上他,透著點點的懼怕.
『放心,我會跟著妳進去的.』反正,他又不是沒看過她的身子.『別怕.』
沒有放開對方,他們迎上了正朝他們快步走來的白袍男子.
來人應該便是卡嘉莉的主診醫生,名叫史丁格.歐格雷的小伙子.然而,理應是初相識但阿斯蘭卻很快地從腦海中找到了他的存在紀錄.那是在幾星期前跟詩河撘訕的傢伙.
不由自主的,他對他原本就不怎麼高的印象立刻下降了不少.
『請問你是…?』相對的,史丁格也認出了他.『據我所知,由拉沒有親戚.』
意思是,不要給他裝傻.
『我當然不是她的哥哥.』暗中冷笑一聲,阿斯蘭舉起兩人相扣的手,『我是她的男朋友.』
如果眼睛可以殺人的話,那麼他大概已經死了好幾次.天知道這名所謂的醫生為什麼會對他抱有敵意,只是,他並不準備退縮.
『我要陪著卡嘉莉.整個過程.』
『不行,這是關乎病人私隱的事情.』幾乎是立即的反對.
『為什麼不行?』破天荒的,他在人前皺起了眉.『連卡嘉莉都還沒提出反對,只是醫生的你憑什麼不讓我陪著她做這個‘例行’的身體檢查?』
在這一刻,直覺再一次告訴他,這醫生甚至整個醫院,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天殺的他對極了.
阿斯蘭.薩拉雖然冷靜沉隱,但也不代表他是個完全沒脾氣的人.他不可能在眼睜睜看著卡嘉莉被注射毒品的時候默不作聲的任由他們擺佈.
『停手!』他一手把針筒推開,一手將金髮人兒護在身後.
『先生,你到底在做什麼?這是她為治好嗓子必需要服的藥.』史丁格冷冷的看著他.『你打算阻止我嗎?』
若是在平日,阿斯蘭的理智會告訴他,只不過是五十西西的毒品,對她的毒癮根本不會帶來什麼影響.只是,一想起昨天晚上她痛苦得扭曲的模樣,他就失控了.
『那是高濃度的海洛因.雖然我本身不碰毒品,但它跟普通常用藥我還分得出來.』綠眸一瞇,他全身上下散發出要比對方更無溫度的寒冷.『你們,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害她?』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打從哪來的胡亂想法,但是擾亂治療的人我可不能讓你留在這裡.』往旁邊的人打打眼色,『將他‘請’出去.』
底下的人聽令,四人分成兩部份的分別往二人身上抓去.
『你少跟我打哈哈!』一手揮掉撘上身上的手掌,他先一步將卡嘉莉拉離其他人.『一直幫她注射毒品的人是你們吧?你們想要殺害她,讓她慢性中毒,好讓克魯澤毀滅證據不是嗎?Formator
III,史丁格.歐格雷.』
Formator,算是普通人類和他們調整者之間的一種存在.就奧布那邊研究後經迪安卡傳過來的資料看來,雖然比他們來得不完整,但是卻絕對會比一般人類優秀.目前知道被稱為Formator的人只有三名,分別是已經死去的奧爾.尼達,身份尚是不明的史黛拉,和一個名叫史丁格的人.
會對眼前的這名歐格雷醫師作出‘他就是Formator’的這個推測,純粹是碰碰運氣.但一看見綠髮少年剎那間變得蒼白的臉色,他就知道,自己好死不死的真的遇上了這個棘手的對象.
現在到底該怎麼辦呢?若在平時,史丁格.歐格雷和這裡前前後後十多名‘醫護人員’也不會是他的對手,可是現在帶上被毒癮控制的卡嘉莉,事情恐怕沒那麼容易解決.況且,他不能確定時間拖久了對方會不會有支援.
要是這樣的話,他能做的事情實在只有一樣.
──逃!
『卡嘉莉!抱緊我!』趁著史丁格還在愕然的時間,阿斯蘭猛然轉身一手抱起她的朝二人身後那片玻璃窗撞去.『…痛.』
用自身護著她,免不了被飛來的碎片打傷.幸好他不是伊薩克,要不然這下可麻煩了.
比一般血液來得淡的顏色受地心吸力的牽引來到地面,在純白的薄雪上形成一個抽象的圖案.站立在無人的街角,他腦海裡閃過一連串可以讓他們暫時躲避的地方,只是上天沒有給他太多時間去思考下一步該怎樣做.
『可惡!』基於調整者體能上跟平常人的不同,他還是決定把前短跑選手橫抱起來.沿著自己所熟悉的道路盡全力奔跑著,他們的目的地是距離這裡不算太遠的某間小店子.
穿過一連串的橫街,沒多久兩人便來到“灰貓咖啡館”的後門所在.
『艾夏!』沒多餘的手去拍門,他幹脆直接用踹的.反正她這道門有跟沒有根本就沒分別.
沒有人敢在這間風格獨特的咖啡屋裡鬧事,除了因為這裡較為接近市政大樓外,店裡的老板娘絕對是原因之一.從來沒有人知道她是打從哪兒來,也沒有人想過要去問她,她的存在就像埋所當然一般的被接受了.
聽說初時也有一些自以為很厲害的混混閒著沒事來找麻煩,被傳說中溫柔賢淑的老板娘狠狠k過一頓後,道上的人寧可死也不願再蹅足這小小的單位.
『雖然我這道門是放著好看的,你也不用把它拆了吧?』聽見聲音從店裡頭走出來的黑髮女子似乎對他的到來沒什麼太大的驚訝.『把人帶到後面來罷,我幫她看看.』
先不管她為什麼會未卜先知的知道他的目的,但眼下能夠將卡嘉莉從毒癮中解放的人就只有她而已.
『麻煩妳了,艾夏.』點點頭,他跟著她走進那閒人免入的內室.『卡嘉莉.由拉.阿斯哈,十九歲,血型A.根據觀察她應該有很深的毒癮,平日沒有為自己注射的習慣,昨天剛剛發作過一次.目前因不明原因失去了聲音.』
『呵啦,你似乎真的很緊張啊.』輕輕一笑,艾夏套上那一件自N年開始便丟在一旁的白色長袍.『放心,我不會讓人死在這裡的.』
的確,以艾夏的能力而言,要是連她也對卡嘉莉的身體束手無策的話,那就真的是誰也沒辦法了.
『那她就交給妳了.艾夏.』將人兒放在醫療桌上,阿斯蘭轉身走出房間,『電腦借一下,我要跟奧布那邊連線.』
這次擺明了要跟克魯澤對上的行動一定已經惹起了他們的注意,和島上的人商量好對策再來與他們對抗才是最理智的做法.雖然說,家裡不一定能給他答案.
朝他揮揮手,穿上一身白袍便婉如變了個人般的她異常專注的開始檢查病人.
默默的替二人關上房門,他轉往左邊的小客廳去.
話說艾夏的這間“灰貓咖啡館”表面上雖然是一間再也平凡不過的小店,但事實上在店裡的佈置內有乾坤.在通往內室的走道上設有一個紅外線檢察器,專門抓到別人身上發出的微弱電波,除了奧布上的人外不會放行.
進入內室後一共有三個房間,分別是剛剛的醫療室,他現在要去的電腦室,和艾夏的睡房.看似漠不經心的她其實私底下非常的關心大家的安全,要不是她開了這個咖啡館,前幾次差點就因為突然發作而升天了.這兒的存在大概是他們作調整者在危險的本國內唯一一個稱得上是安全的場所吧.
『coordinator
01,阿斯蘭.薩拉.』以一貫的聲調打開電腦網路的中央系統,連上奧布獨有的網線.螢幕上立即顯示出迪安卡的標準笑臉.『早該知道是你的,迪安卡.』
現在這種時間,除了天下第一大閒人迪安卡.艾斯曼外,還有誰會呆在電腦前?
『可不是嘛.』嘻嘻的笑,他將影像空間調大.『我們這邊收到消息說你大鬧醫院了?』
『呃…你們從哪來的消息?』那才十五分鐘之前的事情而已啊.不過既然艾夏也能預知他的到來,那麼那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事件也應該已經到達他們那邊的才對.『有誰到本國來了嗎?是尼科爾?』
『聰明.可是他也不知道你那樣做的原因啦,』聳聳肩,他很迪安卡式的靠在椅背,『不過為了安全起見,穆大叔要我,伊薩克跟詩河趕到你那邊去協助你,大概明天下午左右會到步.聽說,你還帶著一隻小貓咪?』
『卡嘉莉.由拉.阿斯哈.那是她的名字,去查查她的背景資料,相信你會得到一個頗為滿意的結果.』懶得在視頻裡做說明,阿斯蘭乾脆讓他自己去查.反正他搜集情報的能力比他好,而身為記者的米莉亞莉亞也在他身邊.『現在要想的是,我們到底該怎樣做.』
『嗯.根據尼科爾在暗裡的調查所得,克魯澤在城市中的勢力滲透還不算太高.就你們現在的位置來說,除了那一座醫療大樓外其他的地方尚算安全.』最奇怪的是,那一間醫院的擁有人卻是一向正直的阿斯哈醫藥集團.『估計要是能入侵那兒的話會得到更多對我們有利的消息吧?』
『那麼…』低頭沉吟了一會,再次抬起頭來時那雙碧綠的眼眸裡閃過一絲精光,『我們就潛入吧.』
茫然,是她現在最強烈的感覺.
就像是失足落海的小孩子,她一直找不到可以讓自己站住腳步的地方.只是沿路飄浮著的她並沒有太花力氣去掙扎,雖然其他人都說她是拳頭先行的毫無理智型女人,但那麼一丁點兒的認知她還是有的.
她知道,自己應該是昏迷了.
至於昏迷的原因為何,昏了多久,她想不出來也懶得去想.反正跟經理人的合約已經到期,她就算昏過三五七年也沒差.醒來後的打算就等醒過來的時候再想.她這麼想應該不算悲觀吧?
……等等,有點不對勁──剛才的她不是才到醫院去做檢查了嗎?!
從走進醫院的那一刻起,到現在這一秒,中間一定發生了什麼事.腦袋裡最後的記憶,是阿斯蘭忽然冒出一句什麼什麼formator的…
──對!那傢伙竟然給她跳窗了.拜託!跳窗耶!
一個腦筋運作正常的人哪會平白的從窗門躍下享受自由落地的快感啊?!還讓她很不幸運的撞到頭了!
『…唔…』即使
她的頭顱再怎樣堅強也敵不過突如其來的硬骨頭衝擊,沒有腦震盪算她厲害.
『卡嘉莉,妳沒事吧?』耳邊隱約的傳來某罪魁禍首的聲音.
『……』當然有事!你試試拿腦袋撞冰豆腐看看啊!她很想這樣回答他,卻發現自己沒辦法張聲,『──?!』
『放輕鬆,妳還暫時不能開口.』他的音調聽起來矇矇的,似是包著一層輕紗的感覺.『試著睜開眼睛看看?』
睜開眼睛?對哦,自己還是閉著眼的.
照著他的話嘗試張開眸子,卡嘉莉.由拉.阿斯哈人生十九年以來第一次對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有了三分之一秒的空白檔期.
這這這這這到底是什麼一回事啊?!?!?!
視線到達的所有都不其然的呈現著點點淡藍.以必需要往下看才能見到阿斯蘭的角度看來,她處於的高度名叫半空.只是!她到底為什麼會真的浮在半空?
『妳現在身處的東西名字叫作‘搖籃’,是咱們調整者必需的治療器.』從眼神裡明白到她的震撼,阿斯蘭主動給她解釋.『詳情我日後再跟妳說,現在最要緊的是妳要先把身子調整好.關於妳身體的狀況,艾夏會解釋.』
順著他的目光稍微移轉腦袋,她這才發現原來房間中並不只他們兩個.除了那個她熟悉的藍髮青年外,還有兩名女子和一個銀髮男人,分別站在兩旁.
『我是阿斯蘭家家長之一的艾夏.巴爾菲特,也就是我為妳檢查身體的.』朝她微微一笑,身穿純白醫生袍的艾夏翻了翻手中記事板.『妳的身體大致上只有兩個問題.第一,是那個原因不明的毒癮,第二則是妳突然失去的嗓子.』
…對,她最近很容易覺得疲累和噁心,而且咽喉疼痛而不能講話.
沒意識的,卡嘉莉點點頭.
『根據我的初步檢查,毒癮方面只要給妳注射一點血清就可以了.』順便過濾全身的血液,保證沒一丁點藥劑殘留.『至於是嗓子的問題,我想原凶大概會是這個東西.』
此言一出,眾人目光立即聚集在她手中拿著的那塊小小金屬片上.約莫三公分長,兩公分寬,那只是一塊看上來很普通的鐵片而已.
『你們別小看這個,因為設計小巧而威力強大,它可是曾經一度被國家列為最高科技的小型晶片兼炸彈.一但植入人體後無痛無癢,而且能夠釋放小份量的電波來控制思想,這東西的用處可多了.』不理會卡嘉莉的驚訝的表情隨手將‘炸彈’丟在一旁,艾夏聳了聳肩,『不過可惜,這東西的弱點是很容易會被別的化學品侵蝕.放入妳的咽喉,被那麼多不同種類的飲料洗禮過,它還會動才叫神奇哩.』
『…艾夏.那樣的話妳應該先說不是嗎?』早已習慣家裡人怪異行事方式的阿斯蘭還是無言了一下.『所以說,卡嘉莉只要好好休息一會就可以回復正常了?』
『不,從昨天到現在她的身體都復原得差不多了,男士們先出去一下,詩河過來幫忙.』一邊向男生們揮手,她手指飛快的在電腦鍵盤上來回.沒幾,她抬起頭來,『卡嘉莉妳聽好,接下來這個過程或許會讓妳覺得有點不舒服,但是請妳盡量放鬆身體不要跟‘搖籃’對抗,明白嗎?』
在之前的一小段對話中,卡嘉莉已經認命的接受自己一丁點兒也聽不懂所謂的解釋,所以還是算了吧……
某程度上,自剛才醒來到現在為止她都處被極為被動的狀態.不,應該說她沒辦法不是這樣,光是這個所謂的‘搖籃’是什麼東西都足夠讓她困惑上半天了.
『好,開始排水.詩河,妳去準備一下.』
『是.』
沒多餘的時間去看她們兩人的動作,身體內突然出現的疼痛猛地奪去她僅存的理智.像是一隻無形的手慢條斯理的將身上每一吋肌肉硬扯開,然後再在傷口上潵上一大堆鹽和辣味粉的蝕骨痛楚,讓她控制不住的張口大叫.
然而沒有聲音的喊叫只加強了她的感覺神經.
只不過是短短五秒間的事情,便使得終於跌坐‘搖籃’低部的她筋疲力盡,全身顫抖的倒在正想要將她帶離巨型試管的棕髮少女身上.
『放輕鬆,卡嘉莉小姐,放輕鬆一點.』熟練的自藥瓶裡抽出適當份量的藥劑,詩河一把拉起她上衣的衣擺為她注射.『沒事的,沒事的了.』
每次進出‘搖籃’環境的轉變都會刺激到中樞神經做成像‘發作’時的疼痛,身為調整者的他們對於這樣短暫的痛楚都已經完全習慣,但除出生的那一剎到現此從來沒有進過‘搖籃’的卡嘉莉來說,這大概是一次非常難忘的經歷吧?
好不容易等到她的顫抖都平靜下來後,兩人分別替她換上乾淨的衣服.當初為了顧及男女之嫌而讓她穿著衣服進入‘搖籃’,如今只好在艾夏有限的衣物裡找來兩件比較小的便服給她.
『…謝謝.』她的聲音…回來了.她苦笑,『我還真的完全清醒了.』
『這是咱們調整者必然的經歷,慢慢妳就會習慣的了.』雖然說她是沒有被調整過的正常人,只是一但出了什麼意外,擁有她身體數據的‘搖籃’絕對能夠更加有效和快速的讓她痊癒.『能夠站起來嗎?』
『可以.』點點頭,卡嘉莉小心沒被過長的褲子絆倒.『妳的名字是…詩河,對吧?』
『是的,卡嘉莉.』眼睛裡帶著明顯的笑意,詩河跟艾夏招呼過後,領著她離開房間.『我是coordinator
x-14,名字叫詩河.赫涅夫斯.我有預感,我們將會是一輩子的朋友.所以以後就麻煩妳多多指教了.』
『我還是不怎麼能夠理解你們所說的話.』雙手努力的結著鞋帶,卡嘉莉忽然冒出這一句.
『慢慢來吧.』他也知道他們家那一堆人的故事是有點奇特.『等妳跟我們相處久了,妳就會明白咱們是怎麼的人.』
現在的他們正準備前往卡嘉莉以前待過的那間醫院的路上.一行四人包括一向只愛穿白衫的詩河都不約而同的換上了一身黑色,而習慣了先對目的地進行資料搜集的迪安卡則是先行一步的到醫院去,為他們觀察和佈下逃生的道路.
『妳的身體還可以嗎?卡嘉莉.』世界上能夠讓詩河用言語來表達關心的人,除了伊薩克外大概就只有她了.
『沒事沒事,反正我只負責帶路而已嘛.』不在意的揮了揮手,她輕輕一笑.『真正要小心的是你們哪.』
話說本來她是不被允許參加這次潛入行動的,但是說到醫院內的設計就算他們能夠找到藍圖也不及等於自幼在那兒長大的她來得熟悉吧?畢竟那也曾經是她家的醫院啊.只不過,直到目前的這一刻仍然不怎麼能相信眼前站著這名少女真的可以跟人打架……
『卡嘉莉,別小看詩河哦.』拍拍她的腦袋瓜,阿斯蘭微笑著.『我們家的人都很會保護自己,因為這是必需的啊.』
那一句‘必需的’背後到底隱藏著多大的悲傷,卡嘉莉還不算太清楚.但是她很明白的了解到,這個看起來很憂鬱的藍髮青年事實上也真的很憂鬱.
『你笨啊你!』毫不猶豫的,她一拳往他頭上k去.『懂得保護自己是一件很酷的事情好不好?拜託你別把它形容得像十惡不赦似的.』
『呃…卡嘉莉……』撫著痛處.他的感覺有點複雜.『妳可以不用那麼身體力行的.』
『抱歉了,別人都說我是拳頭先行毫無理智型女人.』一副‘你有意見哦?’的眼神煞過去.
…他敢有意見嗎…?
…不,他不敢.
『噓,噤聲.』原本走在最前方的伊薩克頓住腳步,順勢也讓其他人停下來了.『迪安卡?』
雖然說調整者與調整者之間有著別一種通訊技巧,但一般而言言語依舊是主要的溝通橋樑.
『唷.』從某個角落鑽出來的人,果然是頂著燦爛金髮的迪安卡.艾斯曼.『妳就是卡嘉莉吧?我是他們家年輕一輩的老大,請叫我迪安卡.逃生路線已經搞定,今晚也就拜託妳囉.』
『嗯!就交給我吧.』
絲毫沒一點驚訝的餘地,卡嘉莉跟迪安卡幾乎是一拍即合.兩個同樣大刺刺的人撞在一起,會有這樣的結果是必然的.只是,以後要怎麼辦?奧布經不起第三個金髮魔人的摧殘啊……
──等一下───
『…我竟然想到要把她帶回奧布…?』輕聲的喃喃自語,阿斯蘭禁不了有點愕然.『…我對她,原來是這種感覺嗎…?』
不過,可能一早就有了這個念頭吧?要不然,他不可能做出親吻她額際的舉動.
碧綠的眸子看著走在前方不遠處的嬌小身影,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冷意,那群斗膽讓全不知情的她受盡折磨的人,他絕對不會輕易放過.
『阿斯蘭,我們到了.』直至身旁的伊薩克出聲喚他,他才從自己飄遠的思緒中回復過來.
抬頭一看,是一條看似年月已久的走廊,盡頭卻是一道完全沒有任何特色的灰黑牆壁.
『就是這裡了,不能再往前.』伸手比了比眼前那大約幾十平方米的空間,卡嘉莉朝眾人點頭.『一但進入這條走廊範圍便會觸動警報,我以前曾經試過.』
沒有人會在一間正常的醫院設下這種防備的,這一點她小時候或許還不知道,但現在想起若要說可疑的地方的話,就只有這裡.
『很好,妳先退開一下.接下來的就交給他們吧.』就像在任何時候也能保持悠閒臉色似的迪安卡一把拉過她,『反正我們也幫不了什麼忙.』
那部解碼器是安迪的新發明,要怎樣做他也只有在出門前的幾分鐘提起過,要用還是讓一直有跟在他身邊觀察製造過程的詩河用比較好.
『呃…哦.』順著他的意思站到一旁,卡嘉莉剛好趁這個機會好好打量一下這個玩起來跟她一樣瘋的男人.『你剛才說是他們的老大?可是我怎麼覺得他們兩個都來得比你強勢?』
伊薩克就不用說,甚至連阿斯蘭都表現得比他更有魄力.他真的是‘老大’嗎?
『這個嘛…是有原因的啦.』輕輕笑了笑,『事實上,根據研究數據來說他們倆都要比我來得優秀.但我之所以是‘老大’,除了是年長一點以外,主要還是因為我這副性格.』
長年生活在研究所內,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發作,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要躺上手術桌上讓人研究,這種環境就算再天真的人也很難能夠輕易存活下來.尢其是其他人都只以一種物品的目光看待你,這一點無疑是非常強烈的心理傷害.
他也曾經有過一段黑暗期,那段時間的他每天只想著如何能夠讓自己解脫,那怕唯一的辦法是死亡.他不只一次試過自殺,但是在二十四小時監測的研究室內,那是件不可能的事.這心態一直維持到他三歲的那一年,他親眼看著同樣是實驗品的伊薩克及阿斯蘭自‘搖籃’中被排出,他就知道不能這樣下去.
他不是一個人的,這世界上仍然存在著他的同伴.亦因為是同伴,所以他不能讓他們遭遇同樣的童年,他要照顧他們.他是過來人,很清楚自己內心的渴求,所以扮演起上來特別容易,久而久之也忘記了當初的悲憤的繼續不在乎下去.
『完全明白.』她就覺得以阿斯蘭的憂鬱來說不可能能夠活到現在啦,原來心理支柱的功勞.『像阿斯蘭這樣一個腦袋經常當機的人,總需要一點外來的刺激才能運作理想.』
『是啊.所以,』朝她笑了笑,迪安卡伸出手撘上她的肩,『那傢伙以後就拜託妳了.』
『這裡…還不是一般的怪異啊…』手中拿著一張自安迪和艾夏開發的奧布專用網路下載來的藍圖,迪安卡一邊走著一邊打量這個地方.『跟咱們L4有那麼一點相像.』
L4,第四號實驗室,是當初進行x-0系列研究的地方.裡面不外乎是一大堆附有單向反光玻璃的獨立房間,和那種刺鼻的消毒藥水氣味.
一步一步的走在迴廊裡,還真的會有‘細說當年’的感覺.
『噁心的地方.』伸手握住詩河,伊薩克緊跟在迪安卡身後.
因為已經成功通過了紅外線監測器,所以他們目前還不是太著急.有時候,跑步發出的聲響比談話聲更容易被人發現.
經過討論,他們的目的地是電腦室和主研究室.決定集體行動是考慮到同行的卡嘉莉和詩河在體力上未必能夠逃過一旦被發現的危險,至少跟其他人一起,她們受傷的機會會大大減少.
『不過這裡,房間還真夠多啊.』一條長長的走廊,兩旁除了門口外沒有任何其他東西.
『噢,對,卡嘉莉沒見過L4的佈置.詩河大概也不知道吧?』兩人都不是在那邊‘出生’的.
『不知道什麼?』被點名的詩河淡淡的問道.雖然說跟伊薩克之間的心結算是已經解開,但是多年來養成的性格不是要變就變的.因此,她還是那個冷淡的她.
『話說這些門啊,背後是個令人髮指的地獄.』聳聳肩,迪安卡的語氣像是在說著天氣.『如果估計沒錯的話,每一扇門後面就是我們所謂的‘房間’.每一個‘房間’是一個獨立的研究點,像當年的我們三個都分別待過很多很多的‘房間’,有的是負責體能,有的是智慧,有的即是視力啊聽力等等.』
『我沒去過‘視力’.』伊薩克冷冷的給他潑冷水.『說到底,幹嘛要跟她們說這些事?過去了的就隨它過去啊.』
『那是因為迪安卡怕待會開門會嚇著她們吧?』阿斯蘭臉上沒什麼表情,但牽著卡嘉莉的手卻把她往自己身邊帶.『是哪一道門?』
『這邊的.』一群人正要往前,但走在第二位的詩河卻站住了腳步.
『等等──』她手上的熱能檢示器上呈現出三隻小紅點.『那邊有生命反應.』
『是敵人?』照理說,應該不會有多餘的人留在這兒的.經過阿斯蘭昨天下午的大鬧,陰險如克魯澤的人應該會立即撤走所有研究人物才對.
『不,不是成年人.』人體在不同的年齡會散發出不同倍率的熱力,這一點唸過醫科的她當然會知道.『…要看看嗎?』
『…看看也好.』點點頭,迪安卡領先走近那道門.『若然是他們來不及帶走的實驗品,我們也有責任去把他們處理好.』
因為有了他們,這些可憐的後輩才會被製造出來.既然研究員是放著不管的,那就應該由他們去讓他們解脫.
門輕輕的打開,裡面卻沒有太過血腥的場面.
完全密封的設計,四面牆都改裝成電腦螢幕,而直站在房間中心處的,是三隻‘搖籃’.呈粉綠色的培養液中的三名小小身影映入眾人眼簾.
『…小孩子?』目測年齡為三至五歲左右,在那小小手腕的皮膚上分別印有‘ALPHA’,‘BETA’和‘GAMMA’的字樣.『這到底是…?』
『詩河,妳快過來看看.』盯著‘搖籃’的底部,迪安卡發現了不尋常的地方.『這些,好像是摩西密碼吧?』
如果長直線代表長號,而一點代表短號的話,那麼這會是很長很長的一段話.
『W…E…L…C…』一邊撫著刻在玻璃面上的痕跡,她在腦海裡迅速的組成句子.『Welcome my dear coordinators,these are my gifed children as a present for you,please enjoy.』
“親愛的調整者們,歡迎.這些被受賜予的孩子是我送給你們的禮物,請慢用.”
『噁心的句子.』對於他們來說,任何生命,即使是被刻意製造出來的也好,也是值得被尊重的.『把小孩子當成禮物,他到底在想什麼啊?』
那三名孩子甚至連眼睛都還沒睜開過,天知道他們到底是不是完成品.
『這是一個陷阱.』阿斯蘭仔細觀察四周後得出這樣的結論.『克魯澤能夠這樣光明正大的留下暗語,很明顯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已經完全落入對方的眼中.如無意外的話,我們逃生的路的應該已經被封死.迪安卡,你從原路出去看看.』
雖然說迪安卡的肌肉改造未必是他們之中最厲害的,但是以他多年來的情報者經驗來說,能夠在敵暗我明的情況下安全出去視察再回來的,也就只有他一個.
而且,花不到兩分鐘他便重新回到房間內,並證實了阿斯蘭的想法.
『是被封了沒錯.』點點頭,他換上一副正色的表情,『他們還在地底埋下了計時炸彈,大概是A51或是A38型國家軍隊專用實彈.限時是十分鐘.』
他或許視力不夠好,要說對危機的敏感度他還是有的.不過,要不是敵人按下了計時器,他恐怕也不知道炸彈的存在呢.
『那…咱們該怎辦?』
四個人八隻眼睛不約而同的集中在非常會想對策的阿斯蘭身上,等待他下決定.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沉默地看著眼前巨大的‘搖籃’,藍髮的阿斯蘭忽然伸出手用手背碰了碰冰冷的玻璃管.
『詩河…他們還,活得下來嗎?』
多年的同伴不是當假的,帶上特地帶過來的無菌手術用手套,詩河先是觀察了電腦螢幕及鍵盤,知道‘搖籃’的大概型號後雙手立時飛快的輸入各種字令,當然同樣地,迪安卡和伊薩克亦分別調查另外兩部‘搖籃’.
『根據這裡的資料,這些孩子體內完全沒有異常的排斥反應,除非勞.烏.克魯澤真的已經造出成功體,否則他們根本沒有被調整過.』每個被調整過的人,即使是號稱最完美的煌也好,在嬰孩時期都飽受體內細胞互相排斥的折磨.基於這一點,她就能判斷出調整者與否.『他們能活下去,甚至可能不會‘發作’.』
『這邊的也是.』輕力敲著螢幕,迪安卡紫眼透著深意的淡然一笑.『怎麼辦?總不能讓他們無辜受到牽連吧?』
『這還用問嗎?當然是把他們帶走啊.』前提是,他們有辦法離開這裡.卡嘉莉心裡暗中補上一句.拜託,是計時炸彈耶!怎麼他們都不擔心的??
『能不能活不是一個問題.』反正只要有一絲機會,家裡那群科學怪人也會讓他們活過來的.『重點是,他們想活嗎?』
伊薩克淡淡的話一出口,立即換來大家的一片沉默.
的確,調整者就連最為開朗的迪安卡也好,亦曾經有過想要輕生的念頭.明知道自己不正常,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會被不知名的人殺掉而一輩子都要活在斷絕外界的小島上,這種感覺真的會讓人想死了算.
阿斯蘭和迪安卡還好,除了小部分不影響外表和自身健康的小問題外就跟平常人沒什麼兩樣.伊薩克的話最多讓人以為他有血友病.但反觀必需透過腦電波感應器來發出聲音的尼科爾,身體受些小刺激都會昏過去的詩河,和視力極低可以說是雙眼失明的拉克絲而言,活著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呢?
這或許可以算是身為調整者自私,因為不想被社會孤立.但當時的他們,並沒有被付予選擇的權利.
想至這一層,伊薩克不由得走近詩河,握住那隻總是很冰的小手.
『我說啊…』小白鼠是家族遺傳的嗎??她是很想用力給他每人一下的在腦袋上敲下去,看看能不能把鼠性打出來.『這種事情,不問問他們本身是不會明白了吧?』
『問他們…本身?』詫異的看著她,阿斯蘭像是第一次聽見這種說法似的愕然.
『當然啊.』決定光用說的不能把小白鼠習性除剔,她轉向詩河劈頭就問,『妳活著嗎?』
『啊?』與伊薩克對望一眼,詩河有點不甚確定的回答.『嗯.』
『那麼,妳後悔活著嗎?』卡嘉莉的話,像一顆原子彈的狠狠地衝擊著在場所有人的腦袋.
針對詩河而言,直至穆和艾夏一個不小心發明了怎樣控制體內的異常基因以前必需要待在陰暗的‘搖籃’中.活了一十九年,到目前這一刻為止,不愉快的經歷可以說是一大堆,但要是問她到底會不會後悔活著這事情,她還是很可以大聲的說一句,她並不後悔.
同樣的,迪安卡,伊薩克,甚至是仍然呆若木雞的阿斯蘭,他們都不後悔出生.即使他們不能在人類的歷史上留下任何痕跡,但至少他們擁有一個家.
就算發生什麼事,只要還有人會記得他們,那就足夠了.
當初從研究所逃出來時就已經確定過,調整者的願望,其實也就只有這麼簡單.
『我明白了.』點點頭,那雙清澈的綠眸緊緊的盯住她.『謝謝妳,卡嘉莉.』
他很慶幸自己活著,因為活著讓他能夠遇上她.
『不用啦.』看似隨意的揮手,她別過頭去掩飾異常高溫的臉頰.『你們要不要快點啊?十分鐘時間不長耶.』
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卻在同年同月同日死是很浪漫沒錯,可是她天生缺乏可以在這種危急關頭順便浪漫一下下的細胞.
『我說,妳該不會以為我們調整者真的會笨得蹅進某某混蛋的圈套吧?』伸出一隻修長的食指在她面前搖了搖,迪安卡輕輕一笑,『是我或伊薩克或許有可能,但阿斯蘭?』
『怎麼?那傢伙很聰明的嗎?』依她看來只不過是愛耍自閉的老鼠一隻.
『聰明的不是他,而是咱們這些島上的大人們.』仍然是那一把慵懶中帶點輕佻的女聲.
眾人一轉過身,艾夏又大刺刺的站到門邊去.『艾夏??』天曉得她是怎樣跑進來的.
像沒事人般把手挪到眼前觀察著指甲,她語不驚人誓不休的個性依照沒半點改變.『噢,沒說我沒提醒你們,要命的快趴下.』
隨著她的語音剛下,在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之前,房間的左上邊突然就這樣蹋下來了.
『沒辦法哪,誰叫咱們當天在那個地方發了誓,要用生命來保護這些孩子呢?』在幽黑的天際,一部巨大的直昇機在低空盤旋,身穿前政府空軍長官制服的安迪單手架著飛機,一邊朝他們比大拇指.『時間剛好,孩子們,咱們要回家了哪.』
世界第一的微生物學家穆.拉.佛拉達.
首屈一指的胚胎學權威瑪琉.雷明斯.
舉世聞名的遺傳學博士艾夏.巴爾菲特.
前空軍總教頭安得魯.巴爾菲特.
再怎麼看,她也覺得這一家子的人腦袋也不正常.先不說阿斯蘭的小白鼠習性會不會遺傳,但這些人的行動方式實在讓她嚇了一大跳.
世界上哪有人在深夜一點開著特大型直昇機直接殺到敵人的大本營,然後把人接上機順便再一個炸彈拋下去給它炸個一乾二淨的啊!?
還有!那可是她家的醫院耶…難道就不能問過她這個現任繼承人再來嗎?又或是借她一個讓她試試放炸彈的滋味…
『抱歉哪,大小姐.』她還清楚記得,當他們一行人坐上那部瘋狂的直昇機,幾經辛苦的回到那個天邊他方的小島上時,那名自稱大家長的男人對她說這話時的模樣.『可是那些東西,不能讓它留著.』
那是有點愧疚,卻帶點悲傷的眼神.
後來她跑去問詩河,才知道原來在她出生之前曾經發生過這麼長的一串事件,而且她更是當事人之一.
父親在她懂事的時候就已經跟她說了她非他親生的事情,嘛,哭過一晚以後她也沒太把這個放在心上啦,畢竟就算父親不是親爸爸,但他待她好不是假的.
之後沒幾年,父親便因病過身了.接下來她的人生除了跑步外還是跑步,也沒有說有多孤單,只是如果有人問她世界上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的話,那就一定是‘家人’.
家人啊…家人很好啊,可是為什麼在這個島上所有認識的不認識的人都拿她當家人看?!
『吶,詩河,我問妳唷.』來到島上的第三天,阿斯蘭和迪安卡兩個連同艾夏安迪一同回到本國去作調查,而因為露過臉沒防身能力容易被盯上的卡嘉莉則被留在這兒.每日無所事事的她往詩河的研究室裡鑽的次數高得讓某白髮男人想要砍人,可是誰怕誰啊?反正詩河會護著她.『為什麼穆大叔跟瑪琉姊都對我那麼好?』
雖然還沒到大叔的年紀,但是因為迪安卡每次都只會管他叫大叔,引致她也把他喚作大叔.平日看起來沒什麼正經的,根本就經常性地偷懶不做事,要是以前有人說世界第一學者是長這德性的,恐怕有很多人會立刻對生物學印象減半吧?
瑪琉姊也是,看上去明明就很賢良淑德,事實上手藝也真的比得上五星級大廚師,實在讓人搞不懂為什麼大學的時候她會選修那一科,而且還給它唸到權威去.
『如果我跟妳說,他們對妳好是因為妳也是調整者計劃的其中一個的話,妳會相信嗎?』輕輕一笑,詩河放下手中研究報告,淡紫色的眼眸有點好笑的看著眼前那隻無聊透頂的金色小貓.
老實說卡嘉莉的性格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活潑.別人不知道還會以為她跟迪安卡才是兄妹呢,果然即使是雙胞胎也會性格不一樣的吧…?
某程度上說來,她要比卡嘉莉更像是煌的親妹妹.
『不相信.』頓了頓,她提出有力的證明,『大叔疼我比迪安卡還多.』
每次一起偷吃被抓到,鬥嘴也好嗆聲也好,被罵的那個一定是他.這樣讓她好沒成就感哦.
『也對呢.不過這大概跟迪安卡個人的性格有關吧?』詩河的表情平淡到讓人不得不覺得她的話中有話只是自己的錯覺.『大伙兒對妳好的原因,除了說妳本身就很得長輩緣外,也就是因為把妳帶回來的人是阿斯蘭啊.』
阿斯蘭對咱家人很好,對外人的態度可是相差十萬八千里,就算是當初米莉的事件,若不是由迪安卡去接觸她的話結果可能極端性地不同.而且調整者之中以他最冷靜,待人的熱情比起伊薩克尚要少上幾分,要取得這様的他的信任非常不容易.
更別說是要親自把人帶回來了.
只不過從卡嘉莉的反應看來,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對阿斯蘭來講到底有多重要.
『這有什麼關係的?』要是說她本身也是調整者的話,帶她來奧布不是很正常的嗎?
『這個啊…就要妳自己好好的去想了.』含笑的丟下一句,現年二十的某天才少女再度將注意力放回一眾人的驗身報告上.『如果妳真的在意的話,自己去問不就好了嗎?』
…如果能問的她還需要呆在這兒自個兒想嗎?可惡…
島上的人對她好她是很開心沒錯,可是同時她又覺得似乎是好到有點過份,或許是她不適應在同一個環境下會有這麼多人疼她吧?只是有時候她也不禁在想,他們疼的是調整者計劃中的一員,煌的雙生妹妹,阿斯蘭帶回來的人,還是卡嘉莉.由拉.阿斯哈本身呢…?
…可惡!她最不擅長就是想這種問題的啊…
看著這隻很明顯就快要抓狂的小貓,剛好站在牆角的金髮男子承認自己是有點惡劣.沒辦法,誰叫他的個性就是喜歡捉弄人呢?難得有個臉部表情比迪安卡那小子還要精彩的人可以讓他玩…
『穆,人不是拿來玩的.』緊隨著他身後,手中還拿著研究報告的瑪琉沒好氣的說著.光看那雙湛藍性眸子裡流露著的光芒,就知道他又想要惡作劇了.『小心玩過頭,孩子們以後也不理你了.』
『安啦安啦,到最後說不定他們還會感謝我咧.』單手摟著她的肩,穆孩子氣的一笑,『我們研究研究去吧,瑪琉.』
『迪安卡,我問你,“調整者”到底是一種怎麼樣的東西?』
位於翔翼集團所屬辦公大樓的正下方,有著一個連總經理專用電梯都不能到達的地下室.這兒是調整者編號x-01,阿斯蘭.薩拉,在本國內的私人空間.
『啊?什麼意思?』
為了調查阿斯哈財團和克魯澤的關係,與及在那房間裡三名幼童的事情真相,在本國沒有長期居住地方的迪安卡理想當然的住進了薩拉宅.而當阿斯蘭忽然冒出那一個問題時他正一邊咬著已經啃完的冰棒一邊用著電腦分析連日來幾經辛苦找到的資料.
『就是說,“調整者”到底是人類…還是研究實驗品?』放下手中的文件夾,那一雙碧綠的眼眸子望向他,『最近不是有那個新聞嗎?“強烈反對人體實驗”的.』
『啊啊,你是說“藍色波斯菊”那些傢伙.』
人類是一種矛盾的生物.一邊想著要再進化而做著各種各樣的研究實驗,即使涉及多少人道立場也臉不改容的下手,另一邊卻是高呼著人權和自然的口號反對實驗.其中最深得民心的要算“藍色波斯菊”,從跟島上的聯絡中得知,這個組織在當年進行x系列的研發的時候便已經存在.
提起這個名字,不論是一向吊兒郎當的穆大叔也好,始終保持中肯意見的瑪琉姊也好,就連凡事往往任性而為的艾夏姊和不問世事的安迪也不約而同的皺起了眉.看樣子似乎是吃過對方不少苦頭.
『“為了藍色正常的世界”,他們好像是這樣說的吧?我們不正常嗎?』
『對他們來說,我們的確是不正常啊.』叫出網路系統的檔案夾,迪安卡比了比螢幕上那些大型試管,『我們可是在這種東西中‘出生’的耶,照常理來說我們應該不能算是人類吧?』
人類,屬哺乳動物,胎生.受精卵在母體子宮內著床,通過母體吸收各樣營養逐漸發育形成胚胎,直至完全成形後由母體排出成為獨立個體.如過人類的定義真的只是這樣的話,那麼他們這種沒有依靠胎盤,也沒有所謂母親的生命體的而且確不能形容為“人類”.
經過眾多科學家努力超過二十年終於成功研發的這些巨型試管,通稱“搖籃”,是為代替子宮的存在.“搖籃”有非常嚴密的電腦監控,能夠長期觀察胚胎的成長以及因應各種環境因素而改變培養液的營養比例.
他們x-01系列的以迪安卡.艾斯曼為最早出生者,只不過他們‘出生’的定義是自“搖籃”被被排出的那一剎那開始.離開“搖籃”後,他們仍然需要做出一連串的調整,當各項生命維持機能都到達一定的穩定指數後才會被允許自由活動.嘛,或許是因為他們的研究小組的組長是不按常理而行的穆大叔,他們才會有這種特赦吧?
『怎麼了?你會突然想這些有的沒有的,很少見耶.』阿斯蘭是那種理智型的,不能改變的事實他一向不會多想.『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什麼…』別開了視線,阿斯蘭自沙發上站起來走到廚房,『只是在想,雖然說我們調整者都是由研究員操控發展出來的成果,但我們也有不同的個性.若然只是把我們當成是實驗用途,那麼特意讓我們擁有自主意識和相等的常識不會令研究的難度增加嗎?』
而且即使是未離開研究所之前,穆大叔和瑪琉姊對他們的態度也不像是在看待某樣物件.他們在沒有“調整”的時間會很耐心的教他們寫字,學習,在他們感覺不好的時候也會把他們抱起來照顧.實在很難相信會有人對‘物件’付出到這種程度.
『那種事情誰知道?現在對我們來說重要的是,這世界上還有人能夠承認我們這種人的存在.』聳聳肩,邪氣的嘴唇勾起了笑意,『煌有拉克絲,我有小米莉,就連伊薩克終於抓到了他的詩河,我說阿斯蘭啊,你也是時候要搞定你家的那個了吧?』
『哪個那個?』眨眼,他是很想假裝聽不明白他的話.
可惜,在這一位自出生就在一起的同伴面前,他守不住一丁點兒的秘密.或許應該說他們實在太了解彼此.
『卡嘉莉.由拉.阿斯哈,十九歲.在不久前的偶然一個機會下救了咱們不幸遇溺的阿斯蘭.薩拉小弟,在經歷好一段日子的同居生活後,基於安全理由而被整個人打包送回島上去.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哪?』
『迪安卡,你到底想說什麼?』嘆了口氣認命的放棄之前那個理應較為嚴肅的話題,他早該知道迪安卡是不會跟他聊這種會讓他們都情緒變差的事情.
『我是說,你之所以會開始介意自己的“來歷”,除了是因為“藍色波斯菊”那一群人剛好出現外,是為了那隻被你來回家裡養的金色貓咪吧?』就像他之前跟去問伊薩克那樣,這麼說來他們之中最成熟的人搞不好是伊薩克那傢伙,畢竟他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的立場.『“喜歡一個人只要說出來就行了,要是你不說的話,對方永遠也不會知道.”』
『誒?』
『這是伊薩克對我說的.』在對應螢幕的鍵盤上按下某個按鈕,他揚起了眉,『不過看來你的表白的機會來了,剛剛有通訊進來,艾夏說,‘我們回家去’.』
他們的家位於連坐郵輪都要上一個月的外島,出入自然都要靠直昇機,他們也很習慣性地打點好一切後到天台的停機坪等候穆大叔或安迪開直昇機前來接應.
畢竟座落在市中心的商業大樓不可能放著一部很明顯就是軍用的直昇機吧?那還是安迪從以前軍人服役時的伙伴現在的軍火專家買來的非官方存貨.
然而當穆大叔姍姍來遲的到步後,兩人都非常驚訝的發現第一個目的地並不是家園,而是距離不遠的某家超級市場.
『抱歉吶,咱們家需要買些必需品,你們兩個也來幫忙吧.』雖然話是這麼說,但大叔的神情擺明了就是一定得讓他們去買.
在大叔老馬識途的帶領下,一行三人走進了那一間號稱什麼都有得賣的大型超市.
『喂,大叔,我們到底要買什麼?』抓抓後腦勺,迪安卡認命的推著購物車,『補給的食物上星期艾夏不是送過去了?』
因為長期定居在本國,向‘奧布’提供食物和日常用品一向都是艾夏的管理範圍.也只有她有那種渠道一次去買大量的食品而不讓人覺得奇怪.她本來就是一個奇怪的人.
三個同樣出色的男人走在超市內本來或許還不是一件新奇的事,但若然他們逛的地方是嬰兒用品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
『穆大哥,是瑪琉姊?』根據他上次留下來的印象,詩河沒有異樣,他也不相信迪安卡有辦法分身回島上做那些有的沒有的事情,那麼剩下的人就只有穆大叔和瑪琉姊有可能了.
『我也希望,但不是.』頓了頓,穆從貨物架上拿下一包嬰孩尿布翻到背面仔細的研究.『上次你們到醫院去時不是順便帶了些紀念品回家嗎?』
『紀念品…?』腦海中的記憶迅速倒帶,回到兩個多月前的那一天.的確,他們是五個人去,十個人回來……『是那三隻小鬼?』
『嗯,詩河跟我詳細檢查過了.身體機能一切沒問題,完全可以適應外面生活.』把手中的東西丟到車子裡後又順手的拿起奶瓶,穆不愧是一個有經驗的偽父親,對小孩需要用的東西一清二楚.『經過女士們的商討後,你們一人認養一隻,這次回去你們就當爸爸了喔.』
……為什麼讓人有種你在幸災樂禍的感覺…?站在他身後的兩人不由得心裡暗想.
『嘛,當初我跟瑪琉也是那樣把你們拉扯大的,你們也有照顧詩河和拉克絲的經驗,應該是沒問題的罷?』
這不是重點好不好……
『這個品牌是你們小時候用的,女生們出生時也有用過,記憶中效果不錯.』
『……』
跟著手上的便條一項一項地買下來,當三人可以離開超市時順利將所有東西搬到直昇機上開回家時,已經是三個小時後.
穆本身是科學者出身,但基於他的國家男生到了某個年紀一定得服兵役的規定下,也曾經當個兩年左右的軍人.雖然不想承認,但要在他,安迪和艾夏三個人之間選擇的話,那他的駕駛技術絕對是最最安全的.
自機身上一躍而下,阿斯蘭拎著兩袋滿滿的嬰孩用品走進‘主屋’.
祖母綠的眼眸環顧四周……人呢?
中午三點零五分,這個時候瑪琉姊應該在洗衣服,詩河在看研究報告,伊薩克一定跟著詩河,米莉亞莉亞的話他是不清楚,可是,卡嘉莉?
她不是應該待在客廳中開開心心的看電視的嗎??
『喂,總部呼叫阿斯蘭,你呆了啊?』用丟的把手中物品丟到沙發上,迪安卡一下往兄弟的肩上拍去.『站在路中間幹嘛?』
『…你不覺得奇怪的嗎?』面對空無一人的‘主屋’,他總覺得有點兒怪怪的.
『瑪琉姊在洗衣服,伊薩克和詩河在研究室,小米莉在房間上網,這有什麼值得訝異的?』怔了怔,一抹看上去非常欠扁的笑容爬上他的臉,『怎麼?領養回來的小貓不見了啊?不過這也難怪的,把人帶回來後不到三天又離開了,貓咪另外找新主人也是很正常的嘛.』
『……』淡淡的白了他一眼,阿斯蘭轉頭望向穆.
『瑪琉在洗衣服,詩河和打死不離開她十米範圍外的伊薩克在看先前發明的凝血劑的實驗報告,小姑娘在自己的房間裡努力寫稿準備寄回報社,煌和拉克絲在造最後調整,安迪艾夏尼科爾還待在本國….』一口氣把所有人的所在完完整整的唸出來,即使那是大家都已經知道的事實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記憶力.『…這個時間這兒會沒人是正常的吧?』
『…卡嘉莉呢?』幾乎是肯定他是故意的說少一個,阿斯蘭默默地開口詢問.
『啊,大小姐啊.』恍然大悟的點點頭,穆用大拇指比了比臥房的方向,『如無意外的話,應該是在房間裡補眠吧?』
話說雖然他們都有帶孩子的經驗,但一次帶三隻年紀差不多的小鬼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他們相當的不怕生又愛鬧,家裡有超過一半人都是那種氣死人的沉著性格,跟小孩玩耍的責任自然就落在個性比較外放的兩人身上了.
要不是今天要去接這兩人回來,恐怕他自己也是陪玩的人之一.
『…補眠?』補什麼眠…?正想這樣追問,可是看到大叔嘴角那擺明不懷好意的笑容後,阿斯蘭決定用自己的眼晴親自確認.『我去看看她.』
作出一個‘請便’的手勢,穆目送他離開的背影,嘴角掀得老高.
『…根據小米莉給我的資料,下午三點不是睡眠的時間罷?』迪安卡狐疑的側頭看著怪大叔.『有陰謀?』
『嘛,說不定他們到後來還要跑來多謝我哩.』
互相交換了個眼神,兩名金髮男人刻意忽然隱約能聽見的水聲,分別去找自己的另一半去也.
‘奧布’上什麼也沒有,勝在空房間夠多,至少比起原先的人數多出一兩個也不會有房間不夠用的情況出現.在這樣子的大前提下,在米莉亞莉亞之後到來的卡嘉莉自然也擁有自己的房間.
畢竟雖然她自己可能沒什麼印象,但其實在出生前的日子她都待在這兒,當年不知道穆大哥跟阿斯哈有什麼樣的一個協定,但當阿斯哈離開時的而且確把卡嘉莉帶走了.
換句話說,作為他們調整者計劃的一員,兼阿斯哈財團的現繼承人,於情於理她才是這個小島的正統擁有人.恐怕就算真的沒有多出來的房間也會要伊薩克和詩河擠一間吧?反正他們倆也習慣了.
卡嘉莉的房間在他自己的隔壁,中間甚至有一道木門將兩間臥室打通,只不過基於禮貌他從來沒有用過而已.來到她的房門前,阿斯蘭站住腳步.
側耳傾聽,裡面沒有一點聲響.當然了,她在睡覺啊.
『卡嘉莉…我進來了?』輕力推開沒鎖上的門,他走進房間內,卻發現中央的大床上根本沒人.『…卡嘉莉…?』
不在…嗎?可是穆大哥明明說了她是在這裡的啊.
正當他非常懷疑自己是不是某人給耍了的時候,通往浴室的門突然打開,從裡面跑出一個──小孩子?!
『你是誰?』原本興奮地跑給別人追的小孩在看到他的存在後,那雙淡灰色的眼眸毫不掩飾的上下打量他.
…是個小男生?揚了揚眉,那顆調整者的腦袋迅速的運行著,不消三秒已經猜到他的身份.
看來,穆大哥所說的育兒計劃是真有其事的.
『我是阿斯蘭,阿斯蘭.薩拉.』彎下身來跟他平視,阿斯蘭在記憶中搜尋著他的名字,『你是…阿爾法?』
那三個小孩子並不像他們週整者那樣利用數字編號,反而是以希臘字母來命名.順序是Alpha,Beta,Gamma也就是三種核子放射線名稱,雖然是排行第一位但以目測年紀看來,阿爾法反而是最幼小的一個.
『嗯.我的名字叫阿爾法.由拉.薩拉.』
阿爾法.由拉.薩拉?從名字看來,不是卡嘉莉就是穆大哥的主意…會起這種讓人一眼就看穿的名字的除他們以外不作別人想.
『那…阿爾法,卡嘉──』他的問題被一聲破天的咆吼打斷,然後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半裸的卡嘉莉?!
『阿爾法!!你給我跑回來──哇啊!』很明顯地從浴室跑出來的她在看到房間忽然冒出一個人時也怔了怔,然後,再用她那國際短跑選手的實力衝回浴室.
──很好,他知道原來自己真的被耍了.
說什麼補眠,他阿斯蘭.薩拉可以對天發誓,穆大哥肯定是知道這兩人正在洗澡才會讓他過來看看的.這算是另類的報復遊戲么?可是最近他可不記得自己有開罪過這位年過三十的‘老’人家.
『……』決定再站在房間中央也不是辦法,阿斯蘭一手拎起身上還滿是泡泡的小孩子來到浴室前,『卡嘉莉?妳再不開門阿爾法就要被冷到了喔.』
以他對她的了解,關於她自己的事什麼都好,但是跟別人有關時卡嘉莉絕對不會置之不理或視若無睹.
『那小鬼也是被調整過的,他才不怕冷咧.』裡面傳來悶悶的聲音,看來她受的驚嚇不輕.
可是,她就不能找別的形容詞嗎?‘被調整過的’被她這麼自然的說出口實在有點好笑……
『卡嘉莉,』看了看乖乖地被他抱著的孩子,再看看那道打死不肯開啓的木門,阿斯蘭無奈的搖了搖頭,『我先去找伊薩克,待會再聊吧.』
留下這一句,他就真的轉身離開.或許該說,在人家洗澡時闖進門裡本來就不是他的本意,而且在看到不該看的畫面後他也需要時間好好冷靜冷靜.
先回自己房間梳洗梳洗,然後他來到客廳,毫不驚訝地發現幾乎所有關係者都在場.
…也對,經過這些年來,也是時候該與克魯澤作個了斷了.在迪安卡的身旁坐下來,翠綠的眸子看著難得換上一副嚴肅表情的穆大哥.
『咳,』穆乾咳一聲,『根據艾夏之前傳回來的資料,其實克魯澤的勢力並沒有很大.這跟我們先前預想不一樣.而目前我們需要處理的,是到底要怎麼把那傢伙‘搞定’.』
以克魯澤為首,他的身邊就只有為數極少的一群科學家和被他們製造出來的formator,除此之外就再沒有了.本國政府方面沒錯是有官員在暗中提供資金援助,但若然他日東窗事發後也不見得會出手相助,因為他們都丟不起官位.這一層艾夏可以控制得了.
那麼就這一點而言,可以推斷出卡嘉莉在他們的手中大概是作為‘金主’的角色吧.再說阿斯哈集團旗下的醫院也是進行人體實驗最為理想的地方……
『那三個小孩子在這之中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敲了敲桌面,迪安卡提出了疑惑.『既然克魯澤等人‘製造’了他們,又何必讓他們留下來陪我們一起爆炸?』
人體實驗中的實驗體是珍貴的.說殘忍一點,就算是失敗品至少也有可以用來試藥的用途.要不是有什麼地方出錯,科學家們應該不會那麼容易放手才對.
『這個問題我和瑪琉姊有研究過.』回答問題的是詩河,『我們發現這些孩子們身上沒有被調整過的痕跡,但是在DNA的排列之中卻有一些應該不屬於人類的部份.』
言下之意是,就理論上來說,那三個孩子已經不能算是人類.恐怕,是想趁著那個機會一次過把他們一群人和被製造出來的不知名生物一併消滅掉吧.
『…真殘忍.』伊薩克下了這樣的一句評語.
『沒錯是很殘酷.當年我們以為改變人類的基因已經是向神挑戰的終極點,可是現在竟然…』竟然連基因本身的成份也被竄改.
『嗯…』話題回到最初,要怎麼解決才是他們要想的.『其實…我和老虎已經想到一個對策,只是需要大家,尤其是煌的協助而已.』
這不是阿斯蘭第一次出席這種所謂的‘家庭會議’,但是每一次他們討論的話題都非常的嚴重.因為,未來是怎樣在現在的他們永遠無法預計,但他們卻要繼續活下去.
默默地聆聽著穆的提議和具體行動方案,他不時觀察其他人的臉色.米莉亞莉亞因為沒有參與過這樣的事情,所以顯得很不知所措,詩河和拉克絲則是擔憂,但其他人都一臉沉重.
然而,當穆大哥終於解釋完畢時,大家都暗自鬆一口氣.這方法聽起來很危險,但是似乎有值得一試的價值.
『那就先這樣了,詳細的時間和地點等我們跟老虎商討過再決定.』
會議結束,所有人都像沒事發生那樣轉身離開.
──下一次.
下一次就是作個了斷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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